Comme si nous pouvions parler de l’amour sans aimer ! Que mettez-vous dans l’amour si vous en parlez sans aimer ? --- Maurice Zundel
不記得是否引過這句話,或許有吧,今天在查「天使」(想知道有翅膀和沒翅膀的天使差別)一詞時,看到了類似的話於是就想起了這句列在《le cœur cannibale》(狠心)詩集前的引言,也因為這引言,而覺得不得不買。
這句話感覺起來是這樣的,「看起來我們好像可以在不愛(動詞)的情況下談論愛(名詞)!然而當你在說到愛時,你要把什麼放在愛裏呢?」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在不愛的情況下談論愛,那所談之「愛」便是空洞,進而追之,我們在談的是一個沒有內容的形式,一個空的東西,我們在談空洞本身,也就是說我們什麼都沒談,更甚者我們什麼都沒認識到,但卻自以為了解覆於空洞上的名詞「愛」,高談闊論,沾沾自喜。
這句話有兩個層面,一個是很直觀式的,直接在感覺上起作用的,「我們如何談愛而沒有愛呢?沒有愛,我們怎麼開始談什麼是愛。」很令人感動的話,尤其是後面那句,「當我們說到愛時,我們把什麼放在愛這個字裏面呢,如果不愛的話。」
另一個是很分析性的,或說技術性的,把愛做為一個詞來看待,分析關於它的論述,並質疑其做為語言本身對愛的經驗或愛的行為的抹消。建基於愛這個詞所發展的論述必是空洞的深淵,論述有多厚,淵就有多深,如果不愛(動詞)。這是傅柯在瘋狂史對瘋狂論述所做的工作,也就是說這個分析是一種考古學式的分析,是對被語言「剝奪血肉」(布朗肖的說法 la part du feu)的語詞的否定,也就是否定語言的全能,而將事物釋放。進一步說來,命名其實是對世界的第一個否定,將其從獨特性狀態中抽象到普遍性狀態,因此傅柯的考古學或巴特的零度寫作以及布朗肖的文學經驗等,都是要對這個第一個否定予以否定,因此是第二層否定,然而,在此第二層否定並非黑格爾式辨證法的第二層否定,卻是回到分劃的原點上,回到「他們脫離各種謊言般的語言形式,回到那個原初的、混沌的「所見」;這裡是無差異的、靜默的,各種可能性將生而未生。」(不懂哉_友台文章)。這裏的第二層的否定正是否定了語言本身,和黑格爾的做為對語言的肯定的第二層否定是不同的。
所以簡單的說,這句話要說的就是「沒有愛的談論只是空談」,也就是不論我們在語言上可以把愛這個概念發展到什麼極致,我們仍只是認識愛卻不懂愛,甚至連認識都談不上,因為在那名詞概念下,一掀開,一無所有,我們連認識對象都沒有,我們只是假裝有此對象,我們援引生活中不勝枚舉的大小事件為例,不斷地充填這個空洞,以為「它」就在那,在我們叫它、稱呼它的時刻,以為「它」都在,以為我們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可以認識它。
然而我們卻忽略了,它只在我們行動的經驗中才在。其他時刻,「它」只是被安置的神主牌。它並不在。
回到今天看到的另一句話,那是聖保羅在書信裏的話:
「Je pourrais être capable de parler la langue des hommes et des anges, mais si je n’ai pas d’amour, mes discours ne sont plus rien qu’un tambour bruyant ou qu’une cloche qui résonne.」--1re lettre aux Corinthiens
我有能力說天使及人類的語言,然而若我沒有愛,我的話語不過是發出躁音的鼓聲亦或是一記響鐘罷了。
「 Quand je parlerai les langues des hommes et des anges, si je n’ai pas l’amour, je suis un airain qui résonne ou une cymbale qui retentit.」--chapitre 13 de la 1re épître aux Corinthiens
當我說著人類及天使的語言卻沒有愛時,我只是道響鐘或敲響的鈸罷了。
這兩句話也許只是不同版本的翻譯,應該是在文本的同一處吧。
同樣地,談到愛,不同的是,這裡對愛的範圍放大到全部的語言上而不單就「愛」一詞,也就是說,當我說話時,我含著愛意說話,也就是要像上帝一樣關懷所有一切,對萬事萬物含著愛意,一旦做到如此,那麼我說話必是有愛的。
反過來說,也許語言只是為了傳遞愛而設,如果說話不是為了傳遞愛,那麼說話或語言本身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它只是聲音罷了,一記鼓聲、鐘聲、鈸聲。更進一步看,如果忽略語言所傳遞的愛或力量,而去苦苦追尋那語詞的確切定義以為可以得到對世界的理解,那將只會是徒勞,被說出的概念並不重要,說出的意念所包含的情感(愛或恨等等)才是重要的。
因此在說話、在語言這件事上,開啟了兩種接近真理的不同使用方式,一是祈禱,充滿愛意的、熱切的、情感充沛的說話;另一則是否定語言,讓語言在雙重否定下(非此非彼)失聲(例:禪的語言)。兩種都直接或間接的否定了語言本身的真理揭示功能,但也同時肯定了語言的媒介功能。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行動、讓生命本身在場,而不要被化約在語言的抽象性中。
因此在聖保羅這深情款款的抒情句子裏,我們同樣也可看到禪師與天地萬物同在的身影,一個熱情溢於言表,一個則捻花微笑。他們彼此懂得活在怎樣的世界裏。
而我呢,是個闖入者,無意間瞥見他們交錯的眼神,突然世界於我巳遠,我醉心於他們互換眼神的慧頡神態,暗自記誦,反覆操作,其中有醉酒般地夢遊愉悅。
2 則留言:
說到這翅膀,認真想的話,在《聖經》裡,除了老鷹、鴿子、上帝腳下的四個活物確定有翅膀之外;它似乎只正面描述過一次翅膀的事:「其上有撒拉弗侍立.各有六個翅膀.用兩個翅膀遮臉、兩個翅膀遮腳、兩個翅膀飛。」(以賽亞書)其他地方出現的翅膀幾乎是譬喻性的,比如:「你來投靠耶和華以色列、神的翅膀下、願你滿得他的賞賜。」(路得記)我們的電影都這樣演:因為好玩或帶著使命混進人群的天使,他們收起了翅膀和光環,佯裝成人類在地上活動。在〈創世紀〉中,那個和雅各摔角到天亮的「人」,他其實是天使;不過,他沒帶著翅膀做這種激烈運動。
翅膀對天使來說,看來像是某種收放自如的東西。若要相信《聖經》的敘述多少是「寫實」的,那我們可以追究,翅膀是作為「靈」的一部份,還是某種交通工具。若把《聖經》的敘述當成徹頭徹尾的譬喻,那翅膀就跟天使、上帝的「人形」一樣,都是一種人的視角:翅膀是對飛翔、自由之渴望的譬喻,之於那些「靈」,有沒有形狀正確的翅膀,可能係屬無謂之事。
只是,流傳了幾千年,翅膀還是不免成了某種「庸見譬喻」(福樓拜的詞彙是也);一講到翅膀,庇覆的、聖潔的、遨翔的、不羈的…啪啦啪啦一連串的意象都會跟著顯現。在這種情況下,超人顯得很離經叛道,因為他沒翅膀就能飛、能執行正義;他是有神力的外星人,但那神力來自基因和科技。如果,我們想擁有一對「純粹」的翅膀,首先得勇敢地否定庸見的翅膀(外星人的超能力也請它站到一邊去);那就是「無翅膀」狀態了。以無翅膀之「損」的姿態,而漸漸得到純粹的翅膀。他們的零度,我們的老子,都是這樣說的嗎? XD
哈哈哈 這個回應 真是一個「真正」的閱讀啊 在微小看似非主題之處 另行發展卻又回到主題
結論真是做得太好了
話說前幾天在法國當代思想裏(CD)聽到一個哲學家講到天使 關於他們做為媒介 與人的語言與上帝的關係 他講到有翅膀與無翅膀的天使 然後我在維基法文版看到的確有分 但分別的意義在哪 不知道 要去查天使字典 而有翅膀的天使 翅膀還分了 六翅天使 séraphin 雙翅小天使 chérubin 至於天使更是區分更多了 有翅膀的天使 是在四世紀的羅馬教堂裏出現 而在丹尼爾之書裏天使則是沒有翅膀的
總之再查查
不過我倒是喜歡妳說的收放自如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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