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11

出口

痛苦的時候,我們習慣問何時結束?出口在哪裏?
其實這是個假問題,而身邊的人以為是真問題急著搶救,有時連自己也誤以為是真問題而急著找方法,然而面對一個假問題,怎麼努力衝都是沒有結果的。
其實會痛苦,就表示自己被卡在某個點上,對這個點充滿疑問、茫然、困惑、無技可施,這時候我們會像個孩子就對著這個疑惑坐下來瞧個仔細,於是心就對著問題坐了下來,把它翻來轉去,雖然表面上我們可能會繼續過日子,但心卻是反覆地在那裏問著為什麼。
於是所謂的功課就出現了,而每顆心要處理的功課是很不同的,它必須走盡問題迷宮的每條通道,它必須切來割去直到滿意、直到放手、直到明白、直到有趣,然後大呼一口氣,啊!好累,來一碗牛肉麵吧!解決痛苦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製造問題去探險,這是一種看來矛盾的探險,然而這個矛盾卻擴展出更大的探險腹地。然而旁人看來卻是急著要替對方解決問題,問題看來是如此簡單,怎麼這個人卻整個變了樣的深陷走不出,因為做為旁觀者的我們是看不到那裏面的意識探險。
每個人都在玩一種意識客體化的創造遊戲,因此所謂的出口就只是在自己的意識的自我認識之中,不管再如何把玩客觀世界一切,終將尋線發現意識本身。出口即入口。

19.8.11

踩踩踩

踩踩踩...我踩..我踩踩踩...我再踩...踩踩踩

只是想踩著踏板,只是想感覺踩下去再踩下去的循環
但是輪子會前進,要前進就要有路,有路就要注意路況
有時要停下來,無法只是單純的一直踩,因為輪子會前進。

沒有要去哪裏,只是想踩踏板,但是人們會問:騎單車要去哪?
沒有,只是想踩踏板。想感覺上坡踩起來如何,想感覺下坡踩起來如何,
想感覺可以踩多快,想感覺可以踩多慢。但是人們喜歡問:騎車要去哪?

騎單車,你很喜歡騎單車哦?為什麼喜歡單車?為什麼會選單車?喜歡哪一點?
騎單車可以過日子嗎?為什麼不選別的交通工具?

人們喜歡問:為什麼會喜歡這個?為什麼會做這個?
我也不例外。喜歡是什麼,一直做就是喜歡?不繼續就是不喜歡?
人們沒有答案,我也不例外。

只是我知道,有時候會像這樣很想踩,踩踩踩的感覺,想踩個夠,踩夠了,就開心了。
甘願放手,去做別的事,感覺夠了然後放手,只是這樣而巳,跟喜歡不喜歡,繼續不繼續也許沒太大關係。

結果,就在這種太專心踩踏板的狀態裏,被提醒了(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生氣),說我這樣騎車很危險,但是我一直搞不清楚到底哪裏很危險,想不起來。結論,騎車和踩踏板是兩回事,要注意別人。




18.8.11

昨日,天氣大好,雲像隨便撕開的棉絮貼在老高的天上。把海德格的「存有與時間」放進背包,決定到公園裏欣賞。雖然每次去公園或樹下看書就會變成看樹、看草、看花、看天、看人、看河、看光影在花草樹木間的交疊、看落葉、看鳥、看鵝、看鴨,總之公園是個很容易分心的地方。但是又覺得非去和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才行,否則會窒息。

來到公園,找個有樹影遮擋烈日的草地坐了下來,遠一點的地方有一條人工小河,水光映在厚實的樹幹上、濃密葉叢上,悠緩地打著basa nova的節奏,風也來湊一腳,吹得人心情大好,光是這麼一坐,就整個人滿滿的,根本不需要看書。但總歸書是帶來了,而且自己要看的部分也不多,於是攤開書放在腿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踩在海德格的思想之流裏,葉影晃動在書頁上,離頭頂一公尺的樹梢上有兩三隻小小鳥嬉鬧,我感覺身體在這個自然裏融解和它們嬉鬧著,而思想則乖乖地跟著海德格,因為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所以乖乖的,像是也流進了一條潺潺小溪。我沒有動,就這樣坐著,良久。好像自己不是在看書,而是在靜坐。我只能用好舒服來形容,而且我覺得那書正是要像存有與時間這樣的大書,才能起到這種效果,要讓腦袋似懂非懂,要有種催眠效果,而後樹影輕晃,世界如是搖擺起來,如兒時睡夢的竹籃,感覺一種流動,只是流著的流動。

直到,啊,有人走過來,啊,阻隔了流動,啊,來搭訕啊,啊,天啊,我在打坐啊。總之,就這樣結束了流,而海德格,看到了令人感動的段落,這也極好。

17.8.11

書單

從市裏的圖書館出來,手上一張借書單列著不協調的書名。

海德格的存在與時間
海德格的問題三/四(文章選輯)
Sandrine Revel 內在爵士(黑白無對白漫畫)
Sandrine Revel 湧現:婦女重回社會取徑(漫畫)
阿基坦省的漫畫家之二:黑色欲望 Emmanuel Moynot 的世界 (DVD)
EL Radio/ Chris Garneau(CD另類搖滾)
The Guessing Game/Cathedral(CD重金屬)
Mr Beast/Mogwai(CD獨立搖滾)

這書單可以感覺到借書人正處在某種尋找的混亂期。

話說重金屬音樂,這是一個有趣的新發現,以前總覺得吵,也許是因為情緒層次不夠豐富的關係,至少現在好像只能聽這個,才能同時把心裏那種既溫柔又殘酷,暴烈又歡欣,獨白又喧鬧,天真又世故的極端情緒給平擺出來,這和聽古典交響樂的感覺又不同,那種把情感如此莊重豪華表現出來,細膩的在指尖搓揉,對現在的我簡直是折磨,但意外的,我在重金屬的吼叫與短暫甜美旋律或彷彿驟雨的鼓點中感覺到平靜,好像是走進了颱風眼的平靜,坐在裏面的我看著風暴如旋舞少女的裙擺,好美,請原讓我擱淺的形容詞。

當然,這時候絕不能喝甜美的咖啡或即溶三合一,一定不要懶惰,起來沖咖啡,然後和著音樂,那咖啡便自己回甘了。哈哈哈,不加糖的好方法。


16.8.11

寄信的夢

早上喝了一口即溶的卡布奇諾後,我徹底地了解到,「啊!我痛恨這人工泡沫的口感,像痰。」但是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喝這種合成物,每喝手沖咖啡一段時間,我就會無意識地想找這些合成物來喝,卡布奇諾、維也納、粟子牛奶等,有各種即溶咖啡,第一次喝卡布奇諾,還讚嘆過科技,哇,竟然仍做出熱水一泡就有的泡沫。直到,我喝到想吐。然後,再心甘情願的回去喝手沖,「啊!果然咖啡還是不能喝即溶。」但是現在坐鎮桌旁的那杯有痰口感的卡布奇諾,幸好泡沫差不多喝完了,其實這杯是雙重加工的產物。我嫌卡布奇諾都做得有點甜膩失了咖啡味,於是又買了即溶的黑咖啡來加,於是創造了手中這杯咖啡,除了那泡沫外,真的還不錯。

夜裏有一個夢很有趣。我收到兩封信,夢裏的任務是我必須把這兩封信拿去正確位置投遞,好像是因為自己找了一個類似郵差的零工。我收到這兩封信有一段時間了,有一次回家路上意外的到了信上所說地址,我跟著兩個女孩,知道了搭公車回去的地方,然後便去找信上的路名,在我找路的時候,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要去寄信呢,既然都寄到我家了,怎麼不直接寄到信上指名的地址呢,我一邊找,一邊覺得莫名奇妙,但反正也快找到了,但一方面我有點害怕,因為這是個很小的小鎮,沒什麼人,而公車很早就沒有了,當我心理想要再確定等公車的廣場時,我感到錯置的時空感,心裏變得不確定了,然後出現了一個人問我是不是要回去,她說跟我來,我沒有多說什麼便跟著她走,我沒有說,我信還沒寄出去,當我在想這事時,我查看了信封上的地址,然後我看到令人驚異不巳的事,那信上的名字竟然是我自己,是我的英文拼音,我又看了另一封,也是我,於是我就在一個廣場看起信,那裏人多了起來,似乎大家都很熟悉這個等車站,我安心的在一個長桌上讀信,讀著讀著,一個高中朋友站在我身旁說,嘿,那是我寄給妳的,我說,妳怎麼知道,她說,我可以證明,妳看信末的署名不是我嗎?我看了一下,嗯,是的,(但是後來我又想了一下,不是啊,姓不同啊)她說,要不我唸給妳聽?我說,不了,我想自己看。

這個夢很簡單,複雜的是其中簡單的事實所拋出的疑問,例如那信,寄給我的確是寫著另一個地址,但它正確的寄到我這了,反而是我看也不看的就去了信上所寫的地方,在那裏差點迷路,卻又有人出來不管我要幹嘛就要帶我去回去的公車站,我在那個地方看到了要寫給我的信而不是在我家,於是那信像預言,預言我將在那才看得到信,而朋友的出現也很奇怪。但是在等車的時候看著信,我感覺安心,我沒有要做沒做的事,我可以好好的看信。在想這個奇怪路徑的夢時,我想到論文,好像這是一封我早該拆開的信,但是我執著的實證主義要我去查對地址,結果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這封是寫給我的信。我不確定是否是論文,因為我最近一直想著要去打鼓和跳舞,哈哈,可是夢裏是兩封信,啊,到底是什麼?

不管怎麼說,這夢都太神奇了。反過來說,這夢其實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們的現實生活,有時我們明明知道怎樣才對或合理,但卻會莫名的堅持一些小細節,而一邊疑惑一邊繼續下去,我們生活的其實比較像夢,而夢反而像是嘲諷般地重演我們以為現實的瘋狂,是的,我被嘲弄了。

15.8.11

一個人

人最深的孤獨感不是因為一個人,卻是和過去的自己打了照面,並深深凝視它。專注地、固執地、蠻橫地凝視它,直到淚在兩道照面之間如泉湧出。

不要停,看著它。看著那時你來不及欣賞的天真、任性和壞脾氣,然後你因此變成一個溫柔的人。

很殘酷地走來初到波爾多和朋友第一次逛的超市,聽著阿桑的「葉子」,很殘酷的歌詞,「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我在這裏繞著圈走,舊情人的身影也加入我停佇的商店櫥窗前,音樂忠實地重覆著,過去層層交疊著,我把自己當成空城,放任過去的自己呼朋引伴來此開派對,殘酷且空洞,我感覺到如死亡般地殘酷且空洞,但是又喧囂不巳,漸漸地,這種殘酷帶來一種新鮮的快感,彷彿無數次的墜落,並從深淵中撈起隻字片語回返。於是我幾近變態地仔細端詳每個櫥窗、每個櫃台,讓回憶中的畫面如香檳般噴湧,喧嘩啊!卻帶著旋滅的奢侈,從前不理解的,原來華麗是由死亡鋪陳出來的,現在懂了,我感覺到喜悅和感傷搓揉在忍著不掉的淚裏,而殘酷只是把溫柔的刀,割出兩個端點最近的拓撲距離。「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歌詞仍重覆著。我終於可以感覺現在。

我變成了一個和當時不同的我,然而所有的當時,都以一種獨特表情與執拗的想法標記著,沒有任何一個我被遺忘,被比較,它們全都在,只要此刻的我登高一呼,派對便喧嘩而起。而現在,我以一種強烈不耐甚至是恨意想離開這個自己,就像當初每個自己在離開自己的絕決,離開需要一點殘酷,一點恨意與不耐是好的,把我們推進另一個未知,而今回頭才明白那殘酷原來是溫柔的刀,快快地死亡,以便和自己碰頭。

原來每個開始只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綻放死亡,或是反之,它們只是一朵殘酷而美麗的花。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和自己談心。」

奈良美智在紀錄片中提到,「孤獨和疏離感是我創作動力來源。」「在德國留學八年期間只和教授見過四次面。」他提到是在那時他有了全然的孤獨並在這種孤獨中和兒時的自己產生了對話,那時想很多,話也講不好,很多想法就只能一直畫,而且只畫自己想畫的。

我記得自己在「小星星通信」看過他那段近乎與世隔絕的畫畫日子,那時覺得很棒,但我想我那時並不真的明白那種孤獨是什麼,也不明白如何只表達自己想表達的,那近乎殘酷的生存方式,我那時卻以某種無知的浪漫情懷嚮往著,一個森林裏的工作室,一個有很多東西想說的人。這裏面長著扎人的花與割人的草,遠看卻是一幅童話。

這個世界只要有一個人探索無人跡之處,我們便能藉由他的位置回望世界、回望我們生存之地,這世界也透過這一點,即使只是一人,而膨脹。

11.8.11

身旁的石頭

在賽德克巴萊五分鐘募款預告片的版本中有這樣一幕深深打動我。

一個日本士兵在征戰殺伐中胸腔中彈倚著身後一株大樹坐了下來,在他眼裏湧現出一抹巨大的驚奇,接著說了句「好美」之後,便離開這片染血的土地,鏡頭隨後帶出滿樹綻放的櫻花(櫻花吧?)那放肆的姿態是如此天真,天堂和地獄竟只是一個視角的轉換,說了「好美」的士兵,帶著幸福印記離開。

跟這個畫面相仿的一段故事,

有好一會兒我思索著她的話,然後我想到另一個問題,「當我有能力汲取和接收這樣的內在智慧時,我是不是會像妳一樣,受到引導而避免犯下許多錯誤?」

她笑了:「幾個禮拜前我才跌了一跤,從山丘中間摔了下來。」

「真的?」

「真 的。但當我躺在那兒時,我發現一塊很美麗的石頭。如果我沒有摔落,就不會有機會看到它。所以你瞧,信心不是永不跌落或從不失敗,或是保證生活中的每件事都 順心稱意。信心涉及伸展自我的意願,願意變通,願意犯錯,並從錯誤中學習。換言之,信任你生命的過程。你愈是能這樣信任神,愈能在生命中與祂直接聯繫交 流。」

這是從心靈工坊的「鹿智者的心靈法則」一書的網頁書摘中讀到的,智者從山丘間跌落,卻瞧見躺在身旁的美麗石頭,這段話馬上喚起腦海中那個日本士兵茫然之後的驚異眼神,那被美震撼的瞬間消融了關於自己所面對的巨大不幸,換句話說,我們是那個有能力看的,但願意在自己的不幸中張開眼的仍取決於自己,張開眼讓自己被美震撼,被隨之而來的幸福感擁抱,然後回頭幽自己的不幸一默,這需要勇氣,張開眼的勇氣。

當然,直白的說,就是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但是這太簡單了,簡單到有點難 ,簡直可以說是非常難,所以要透過這樣戲劇化的反差,我們弩鈍的神經才會被彈奏出讚歌。

所以下次,在我們和朋友訴了滿坑滿谷的苦水後,記得回到現實,感謝這個在妳/你身旁聽的人,即使他/她給的建議比大雄還不實際,但是他/她的存在卻如煙火般燦爛在此刻,在你跌落的此刻。

如果,此刻你/妳很痛,那麼那痛的程度只是為了反差出那個出現在你/妳身旁石頭的美麗。(這麼一想突然莫名的充滿期待,哈哈。)這句話真適合用來勸喜歡的人停止痛苦的單相思,哈,簡單來說就是趁人之危吧。

所以決定不舉這個例子,倒是今天買了一個七歐的折疊椅,很輕巧、很平凡、很便宜、沒有什麼質感可言,就是一張普通的窮學生用的簡便折疊椅。但是(無限放大加紅線),對我而言,它竟有如我所有座椅中的白馬王子,怎麼會這麼幸福只花了七歐就買到一張我從來法國到現在,找來找去期望中的椅子,真的不誇張,我甚至瘋狂到去買五六十歐的氣壓椅,但總是坐不對勁,這一年來,我幾乎放棄的不去管椅子的問題了,然而前天在超市看到這椅子,直覺地就覺得就是它了,買回家後果然合適,有種不知該感謝誰但又很想感謝的衝動,所以,這就是我身邊現在出現的美麗石頭。


9.8.11

彷彿退潮

那是一種退潮的感覺,如凹陷的流沙。

我只能默視那亮白的浪花逐漸從光赤的腳邊攤散回流入海。只能佯裝,佯裝著這不是分離,所以故意不道別,故意不去親吻浪花試圖濺到嘴角的依戀,我知道也終會知道,這就是了,不管願不願意,它巳經跟我說了再見,它說過了,我佯裝的否認即是默認。

那就像是退潮的浪,凹陷的沙,無法辨認的什麼隨之而去,然而那過程是緩慢的,幽緩地穿越意識之流,我斷去了自己或被自己斷去。

浪花反射著正午的陽,熾人。離去的身影,同樣熾人,焚盡彼此的燦爛。

站在沙岸上的我感覺到那是一種退潮。

直到凝視變成海,變成海的呼吸,傾刻間,我身是浪,擊岸如花,正午的陽,為我鑲起鑽石般的精準折射,我淚是海,擁抱我以永恒的生命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