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德里市區捷運轉搭機場捷運的崎嶇彎道上下之間,心情變得麻木平板,呆滯地前行,忽然在一段上行階梯的轉角處傳來手風琴彈奏出的卡儂,手風琴粗獷的音質以及卡儂曲調中時而溫柔時而輕快的組和,把行走的我自遙遠的地方拉回到行走的身體上,瞬間,那琴音如雨點打在身體的每一顆細胞上,心鼓漲著,臉頰漲著酸楚,淚巳飆到眼角,幾乎以奔逃的方式離開那手風琴藝人,或是該率性地坐在那好好地哭完一整首卡儂,然後給錢離開。下次吧。
總是想起,那個不敢在國外聽古典音樂的一位老留學生說的話,他覺得一個人不敢再聽那情感如此炙烈的東西。
只好把情感狀態調至最小音量,這樣才能和別人一樣在人生中前行,是這樣嗎,我愈來愈不明白,愈來愈感到無所不在的鄉愁,於是有了遷徙的必要與衝動。
在馬德里市區因為找晚餐的關係誤闖了一家小巧可愛的咖啡館(Lamiak),一看就很喜歡,在裏面用法英夾雜的單字點了咖啡,小木頭吧咍上陳列著西班牙美食tapas,我把咖啡移到一組像是吃擔仔麵的矮板凳上,磚牆上掛著某新秀藝術家的畫作,展名是小東西(les petites),在這樣一個舒服的店裏,時光悠悠地倚著巷子的影子變化而逝,只覺得自己是在台南朋友的咖啡店(阿嗚咖啡)等著朋友一般,像往日般平常,像未來約定般平常,然而在白日夢醒來的時候,發現其實人事巳遷,或是不如說,我巳無昔日心境。但感受卻仍忠實地躺在自己的身體某處,跟著自己移動世界的腳步,被偶然地驚醒,被溫柔地撫觸賞玩一番,然後再被無聲地收進記憶的抽屜中。攤在桌上的工作稿一字未動,我像是在咖啡館裏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去到很遠的夢,或是醒來準備離開咖啡館的我才是剛進入夢鄉?
再一次走踏在馬德里的鬧區,經過了四年前住過的旅館,心中一陣驚喜,所謂的認出就是這種感覺,失散了,以為遺忘了,以為不會記下的,以為輕如鴻毛的,以為只是萍水相逄的,然而在認出的那一刻,因為記憶的厚度,一切有如宿命般的印記,指認只是早晚的問題.也許在我們此生的名姓裏早巳銘書那些註定要交會的名姓。第一次來馬德里時,那時心想也許以後也不會來了。
再一次回到Prado美術館,回到宮娥圖前,沒想到它巳是我論文的一部分,畫作被移位了,場景變了,回來像是一種儀式也像一種告別。
倒是去了Sophie美術館給了自己棒喝的感受,啊,幸好來了,除了畢卡索,米羅的畫作外,其他現代藝術及臨時個展都非常精彩,感覺又被藝術觸動了思考的細胞及思考的樂趣,一掃寫論文的思考倦怠症,感覺像是普魯斯特在追憶逝水年華末尾因為馬車鈴聲以及險絆一跌的狀態而突然重新回到生命的有感狀態,這一瞬間,我又想哭了,有感覺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我想。並且意外地看到Goya的其他關於瘋狂的畫作,更是開心。
在這裏和各色朋友相聚,因此有機會增長不同領域的見識,從吃什麼到用什麼,都有人指點真的也是享盡了旅行結伴的美好,感覺自己真的有所不同了,不怕一個人也不怕很多人,並且從不怕轉成欣賞,欣賞一個人也欣賞很多人在一起的不同感受,馬德里的天空,輕爽的藍天白雲和我說再見,我也懷著颯爽的心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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