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坐在可以看著成排綠樹的學生餐廳吃早餐看東西,視線從電腦螢幕移開的瞬間,瞥見窗外若干座位上有一女孩,女孩身後映著的是一片草地與舞動著的綠葉,突然,天地人一體,「美好瞬間」出現,如果這時情不自禁的我拿起了相機,那也是這一瞬時的美攫獲了我,或許可謂之布希亞的「世界的自動書寫」,但我卻只想到,原來上帝在做好了天地萬物之後,發現如果再擺上個「人」,那麼世界將看來美好無比,於是祂這麼做了,也的確「看來美好無比」,只是祂失算的是,原來「人」會有叛逆期。可不管如何,這一片刻風景卻巳教我體會上帝那創造的初心,原來可以美好至此。
前陣子,和前輩說著自己的近況,前輩半開玩笑半擔憂的問道:「妳在幹嘛?該不會在靈修吧?」唉唷,這個問題,「靈修」,這可真問倒我了,因為我不知道怎樣算是靈修,要靈修,得先承認有個「靈性」實體吧,才能好好修煉它,可我倒沒什麼野心,我只想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讀我的書、寫我的論文。因為這樣,那些那我不能平靜享受讀書樂的煩擾都是我要處理的「對象」,諸如情緒、瑣事等,可,天曉得,它就像個哲學問題一樣,愈處理愈大,大到都快可以寫成哲學書了,的確,它大到和「我」的生命源頭連繫了起來,那同時表示和我的「欲望」、「夢想」、「匱乏」等生命表象也關係了起來,因此它也就和我的哲學論文在「思考」的東西結合為一體,於是,「我」看到我所思考的問題不能用思考的方式通過,因此之前,我一直「過不去」,它是一片透明的什麼,我用思考看到它後面的風景,但是我的思考把釘在原地,並以一種視覺上的「可見性」讓我以為巳經通過了問題,甚至虛妄的以為解決了問題,但,其實我一直在原地。直到我開始放棄這個顯而易見的「可見性」,我才得以觸碰到那片透明的「什麼」,我才開始感覺,我才開始真實了起來,我的虛幻成了真實,我的現實成了虛幻。
然而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兩個天的事,後來我讓它成了一兩個禮拜的事,再來它變成了一個月,於是我開始放棄計數這一切要持續多久,起初我還懷著一種似乎要被治癒然後等著出院的心情在計數日子,漸漸地,我明白了,我永遠不會出院,我以為的院外其實是病所,而我以為進來治療的院內其實是生命之泉湧冒的真實之所,原來,「遠離顛倒夢想」是這種虛實之間的翻轉。
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其實翻轉地還不夠徹底,虛幻之我仍在苟延殘喘利用我曾所愛以威脅利誘溫情等攻勢勾住我與虛幻世界最後一絲微弱連結,只要有一條線繫實了,虛幻之我仍有活路。
是的,我是如此濫情地任「她」擺佈。因此,這股矛盾的衝力在身體裏形成某種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拍擊著,化做無數不具意義的耽溺動作,似提醒似抗議。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所以只好繼續寫下去,繼續慢慢地靜靜地看著「自己」又想玩什麼把戲。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當腦袋發現用無止境的思考再無法誘騙我時,它竟然開始攻擊身體,誘拐身體一直吃東西、喝咖啡、創造各種無意識的小動作、以取代腦袋裏不停運作的害怕與憂慮,它知道那裏有一個真實的「觀察者」坐鎮,因此很難造次,但吃東西則可以稍稍作為障眼法,只要一開始無意識的吃,那就掉進腦袋的陷阱了,要停也就需要更大的力量才阻止的了。
當然也可以科學一點的說,睡眠不足會引起一直吃東西的欲望,因為需要藉由吃東西維持醒著,的確,每次亂吃東西或一直喝咖啡時,其實就是想睡覺的時候。但是腦袋會誘引我工作,要我醒著胡亂做點什麼都好,好維持它的存在,因此,吃成為一種累,就和停不了的焦慮思考一樣,是一種累,平空地消耗自己的力量。這在Carols的巫師唐望系列的《通往伊斯特蘭旅程》中描述為「放縱」,放縱自己這樣那樣,但又反過來自憐自艾或自我批判,在這反覆過程中,腦袋就穩固了它的世界。雖然,卡羅斯的作品得到很大反響但也有許多批判聲音,在維基的法文版的Carols就詳列許多批判之聲,包括當時有一群法國藝術家去墨西哥卻尋無唐望的軼事,另外主要的批評是放在其作品仍是為被邊緣化的薩滿教(Chaman)做復活之工,為復蘇墨西哥印地安人的巫士傳統,因此這看似自傳似的人類學作品被大大的質疑其真實性。這些批評基本上是針對內容真實性與否的批評,卻沒有太多是著墨於其所描述的巫士系統(還沒細讀完)。因此,無須因為其作品真實性的存疑而全盤否定其所描述的印地安人的巫士傳統。而在最近看完的《通往伊斯特蘭的旅程》一書是我覺得最有趣的,因為它所描述的用語只要換個詞,幾乎就可以全盤套用在另一宗教系統,至少我是把佛教的一些觀點帶進去看以及結構主義的觀點帶進去的,因此產生了非常有趣的對話作用。
仔細想來,許多所謂「真理」的傳統,說的真的是最簡單的道理,即便是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都是真誠而簡單的自我探問,只是「虛幻之我」總是急著第一個搶答「自己是誰」的問題,可又回答的支支吾吾,惱羞成怒後還怪別人不對,乾脆叫大家都閉嘴,這樣就不再會有人問這個答不好的問題了,權力啊權力就這樣開始作用。
搞不定的永遠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被虛幻之我掌控的自己。
當然,我們也可以說巫士唐望系列及後來盛行的新時代靈修作品都是二十世紀反理性的產物,這個反理性運動是整個文化、思想的運動,所以哲學語言與這種類虛構的自傳性人類學作品相近也是沒什麼好訝異的,因為畢竟是在同時代下的產物。不過若以這種說法便要否定這些論述自身的力量那也未免欠缺了實驗精神,一種思想要成為一個時代的產物,做為某種結構下的驗證勢必出於某些經驗,而經驗之處乃是力量運動之場,或曾是力量場,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可以把它視為對自己現有力量使用之參照,不是因為服從或恐懼某種較大真理或力量,而是為自己想進入什麼遊戲做選擇。
我們可以把人生玩得痛苦萬分、楚楚可憐、神經兮兮、趾高氣揚、雲淡風輕、亂七八糟、等等巴拉巴拉。就像有人練拳、有人跳舞、有人踢球,其中所使用的肌肉群及專注力是不同的。
奇怪,離題的嚴重。
那就停在這裏好了。
跑回去看了一篇關於Carols的訪談,這訪談來源不清不楚的,所以參考參考就好,只是其中提到有一個問題非常有趣,「tensegrity是不是特爾提克人的太極拳?或墨西哥的武術?」這讓我又找了一下tensegrity(也做 tensional integrity),結果找到了2009年甫於澳洲落成的橋(Kurilpa_Bridge),基本上這個概念是建築用語,它奠基於一種完整張力之中,也就是反作用力的對稱關係中。(參見維基英文版)卡羅斯將之用來說明巫士系統裏的magic passes(這部分我沒看所以不清楚),但是可以理解提問的人將之與太極相比的原由,它是一種練習要求更強壯、彈性、醒覺的身體(見維基tensegrity Castaneda) ,雖然不知道實際練習是如何,但似乎很有意思。反過來說,太極拳的訓練也可以「入神」囉?外行練身體,內行練修行,是這樣嗎?
看了Carols 的作品最直接的畫面想像就是《駭客任務》,從前以為裡面透露的是佛教或上帝的世界,現在倒覺得根本是巫士唐望世界的電影版。
然而這一切不管如何都只有一個真實,自己所操練出的現實世界。
於是我們又回到一般的陳腔濫調上,然而陳腔濫調不是因為它是陳腔濫調,而是我們不去操練遊玩,它當然只是一個「死」規則,甚至是一個笑話;反之,若起身進入遊戲,那麼就會有被怪獸殺掉的恐懼。玩遊戲從來就不是一件浪漫的事,相反地,它是逼著自己與置身事外的冷漠剝離並拿出全身力氣警覺周遭世界,遊戲從來就只有艱險,沒有遊戲是讓我們扮演渡假遊客的,雖然艱險卻有高潮,也許衝著高潮就值得一試了吧。
我到底在離題個什麼勁啊!
為什麼從平靜講到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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