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箴號 零壹 題旨 ﹣ 死亡
「對死亡的沈思,不只是因為要對死亡是不好的這種最普遍看法做預先準備,也不只是要說服自己說死亡不是一件壞事;而是它提供了一種預先回顧過往一生的可能。在這個死亡的點上,我們得以評判自己過往的舉動,這些行為是否具有價值。愛比克泰德(Epictète) 說道,死亡擒住了耕作的農夫,艦艇上的水手,而你呢?你在做什麼工作時被擒住?」《主體詮釋學》傅柯;L'herméneutique du sujet, p. 485
「至於我想做到的在道德精神上的進展,我相信在死的那天來到時能做到...我期待著死亡那天來到,那也是自我評量的時刻,到時我就知道自己所說的道德是嘴上功夫還是真功夫。」《第二十六封信》塞內卡(Sénèque),引自《主體詮釋學》傅柯;L'herméneutique du sujet, p. 485
「做哲學即是學習死亡。philosopher, c'est apprendre à mourir.」 Phédon, 柏拉圖
「沒有人知道死是什麼,...但是我們卻把它當成人最大的痛苦般在擔心它,好似我們知道一樣。」《蘇格拉底自辯詞》,Apologie de socrate, p. 29, ed. folioplus.
「發生在我身上的無疑是件好事,當我們想像死是不好的,那我們肯定錯了。現在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我現在準備要做的不是一件對的事,那麼長期以來我所接受到的信息必然會阻止我。」(註:蘇格拉底跟學生說明他赴死的決定以及神靈交付的使命。)《蘇格拉底自辯詞》,Apologie de socrate, p. 49, ed. folioplus.
「然而出發的時間到了,我將邁向死之途,你們則是踏上生之途。你們或我,誰又能說哪條路比較好呢?(這個答案)它只向神透露。」﹣ 《蘇格拉底自辯詞》,Apologie de socrate, p. 52, ed. folioplus.
[適用症] 害怕、憂慮、不知如何道別、疑問等死亡議題者
當我們面對死亡時,不管是直接或間接面對的人,其恐懼與不捨都是同樣的。因為兩者皆對死亡毫無所悉,同樣地對人世間種種情誼感到不捨,惟一知道的是彼此將變成不同的存在了,那不捨是一種「生死兩茫茫」的那個「茫茫」,因為彼此的親,而不願意彼此音訊「茫茫」。間接面對死亡的人輕執直接面對死亡的人之手,小心翼翼地怕驚擾了死神,這個「輕」如此實沉,因為知道要放手,所以不敢緊握,怕太濃稠的眷戀讓步伐沉滯,因為知道握不住,所以想要擠出一抹輕盈地笑,贈予旅者權充羽翅,爾後自在離俗世塵憂。這「輕」是如此地費勁,因此,淚都掉下來了。你看到了嗎?最後,我用這個「輕」做為與你情誼交會的句點。
直接面對死亡的人,面對地其實不是死亡,而是自己的一生。這裏產生了全觀的看,終於如此清楚地在一個個接續地生命畫面中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追求是對什麼的渴望,在生命截止前,不禁自問,我的渴望是否滿足了?我這一生的熱切或虛無是否真的成就了「我」?死亡帶來一種無法逃避與拖延的自我觀照,它是如此迫切地向「我」逼近直至高岸峭壁邊上,它如此巨大,「我」無法再用任何角色來塘塞這個巨大,「我」只能赤裸地交出自己,這時任何謊言、藉口、虛榮都渺小的幾近虛無,它們無用武之地,這可能是生命中最美的時刻之一,「我」見到了「我」,一直以來相遇的等待是如此地折磨人,而今,相遇的淚水將洗盡過往千華,「我」和自己一同上路,這次「我」不必再配合這個世界、身邊所愛之人,這一次是「我」和自己的冒險,如此壯麗啊,竟用了一生來準備。
如同伊比鳩魯學派所說的「絕對孤獨經驗。」
間接面對死亡的人因此感到一股豪邁之情,似懂非懂的,但是對他而言,他面對的是另一種迫切感。這種迫切感是「懸在那」的狀態,像是收到某種預言般地知道了某件神秘事件的將臨,然而卻無事可作,一方面由於知道事件的將臨而產生了迫切感,但另一方面卻因無事可做而顯出一種空蕩蕩的懸置感。這種雙重性啟動了間接面對死亡的人的存在機制,對死亡的探問,對生的反思,對自我的疑問。這是上天給他準備的神秘禮物,他必在此中翻騰直至作嘔,他在其嘔吐物看到了什麼,它模糊難辨,他取出將之洗淨,安在心上。今後,也必要準備自己華麗的冒險。
死生之間,水流經彼此肉身,加溫,從眼裏暖暖地傾出,洗去人間塵土的遮蔽,每個淚水的瞬間都是解蔽的剎那,是轉迷成悟的光探照進來的暖陽。
[哲學黑板] 不同
生和死是不同的嗎?我們要如何知道不同的事物間是不同的呢?不是兩樣事物都了解了才能知道不同嗎?如果你眼前有蘋果,有人告訴你蘋果和桃子不同,那對你有意義嗎?如果你沒看到桃子,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同呢?如果有人說不同,你會不會想知道桃子是什麼,跟蘋果有什麼不同?哪裏不同?等一連串的疑問呢?也許它們同不同與你無關,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分辨蘋果與桃子的不同,你是否得真的去找來桃子?才能知道它們同不同。如果你不知桃子是什麼,你有能力說它們不同嗎?
這麼一來,我似乎無法說生與死是不同的,我只能說生命有停止的一天,但是停止之後意味著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對所有事情的疑問,都是因為我活著,我一邊滾著這顆疑問之球一邊走在自己生命之軸上,疑問之球的滾動與生命的進行是必然地同時,因此,我仍會對死亡感到疑問,但我不知道它是好是壞,但我知道思考它對我有什麼作用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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