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0

愛的迷宮與模型

長久以來,我一直有個疑問,到底是「愛人幸福還是被愛幸福?」

從前我選擇相信被愛才是幸福的,但是我隱約覺得也許能愛人才是遇到真愛,而遇到真愛才會幸福,於是我內心裏有了拉扯,我想要被愛的竉愛、呵護與任性,但又覺得何時會遇到真愛,如果遇到真愛怎麼辦,分手會不會有愧疚感,自己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享受完就奔向真愛的懷抱,而很多人也的確在其責任感的壓力下,不敢投向真愛,而這樣的電影情節履拍不爽,似乎這是個千古難解的謎團,到底要選擇愛人還是被愛?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陷阱,它要你二選一,但是真的有二個東西讓你選嗎?會不會它只是同一個東西的不同面向呢?會不會它只是看的角度所造成的錯覺呢?會不會它是語言將空間平面化的結果?幸好這個問題還是留下了一點線索,那就是「愛」這個字以及可以愛「人」或被愛的「人」。簡單來講,幸福是去體驗愛,至於你用什麼模式去體驗,應該說用哪一個進路去體驗都無所謂的,因為在愛裏面,角色並不是固定,是可以轉換的,但前題是我們知道它是可以轉換的。知道這一點,我們才不會在愛裏面還自問「愛人還是被愛的問題?」才不會遙望著山的那一頭,而放不下這一片,任何一個出現的人,把你捲進去的人,就是你的真愛。到此,應該會有一些質疑出現,「怎麼可能?那個不怎樣的傢伙,又不是我喜歡的型的傢伙,怎麼可能是真愛?」這些疑問剛好曝露出問的人本身對真愛的迷思,你以為真愛是一整個準備好全心全意來愛你的人嗎?把你從生活的泥沼中拉出來的英雄嗎?是你對未來投射的完美自己?真愛不是一個「好了」的什麼拿到你面前只等你享用的東西,不是一個靜止的概念卻是一個運動,是你得投入參與的活動,真愛是參與的人一起做出來的成品,而不是某個單一的對象,而你也不是坐在那裏不動就可以享受真愛的幸福。

另一方面,雖說我們似乎都在期待真愛,但我們是否曾自問,自己準備好了嗎?遇到了那個人時,你認得出來嗎?那個你覺得不如你意的人不是正反映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你不滿意對方的程度就是你對自己不滿意的程度。當然,反過來說,你滿意對方的程度也就是你滿意自己的程度。不過也許事情也沒那麼單純。

在現在很多的心理學派中,都會提到親密關係是一種投射關係,它是一種家庭結構以及自己在家庭關係中的心態投射。其實這是很好玩的說法,而的確也是,當我們用這樣的觀點去看自己的伴侶關係時,的確會發現許多很相近的情緒,那種被挫折的、生氣的、開心的、無力感的、放不掉的、憂慮的等等,它們重複在伴侶關係與家庭關係之間。簡單來講,有時候我們恨不得及早離開家去外面尋找愛,但是如果離開家是一種逃離或恐懼,那麼我們也只能在伴侶關係中找到無力感與害怕,而不是想像中如柔軟呢絨的甜美幸福,但這也不是一種悲觀主義的論調,相反地,它突顯了一件有趣的事實,在伴侶關係中,其實是一種機會,是一種修補自己對愛的信念的機會。因為在形成伴侶關係中,我們巳是成熟的年齡,而正因為如此,以前可能在家庭中的挫敗、無力感等等都可以得到轉變,我們不再是小孩,無須再重複同樣情境,我們知道有許多方法可以改變情境,只等我們去試、去做。

然而,這同樣的也不是一種天真的樂觀主義,因為我們將會發現這有其相當的難度。因為我們雖然成年了,但我們可能在很多方面都維持了兒時的情感結構,並且也織成了一組複雜的生存機制信念網,這些東西若沒經過再思考、再檢驗,我們就是活在這組機制下,而且最傷腦筋的是我們看不太出來這對我們現在的生活到底有什麼影響與傷害,而也不會去思考它。

不過,反正我也不是要寫這個。倒是想在這裡放上一個有趣的模型,我稱之為愛的模型的東西,這個模型可以幫助我們思考關於家庭結構與伴侶關係的立體關係以及其多重視角。這樣來看關係會很有趣,而它的有趣其實在於,不管愛不愛,都是愛,我們根本就是在愛裏面玩假裝不愛或假裝很愛的立體錯覺遊戲,藉由忽略一些事,我們把焦點專注在愛上,但又藉由忽略另一些事,我們把焦點專注在不愛上,而語言當然從來只是混淆的幫凶,而非諾言的見證者,在這件事上。其實愛不愛都巳在愛裏,那些急燥或否認、那些難過或開心只是遊戲的調味料,我們從沒離開過它,如何擔心找不到它?今天和朋友舉了一個例子,覺得也很有趣,愛的遊戲有點像玩高空彈跳,很緊張,很興奮也很害怕,但我們有一種放心,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綁了安全帶,而在人生的遊戲裏,我們只是忘了其實我們有綁安全帶,因為覺得沒有保護而感到害怕不巳。

在以下的圖形中,分別是一個六邊形、兩個立方體、以及這兩個立方體又分別組成兩個超立方體,最後則是超立方體在平面上展示的圖樣,超立方的平面圖樣帶出的是八邊形。這個跟愛有什麼關係?先別急,先讓我們來玩玩視覺的錯視遊戲,在這個六邊形裏,你可以看到幾個立方體?

關於錯視圖形,在完形心理學中被應用很多,而最著名的是「鴨 ﹣兔圖」,而之後則一直有許許多多的圖,這個圖像轉換真正反應出的其實是大腦的知覺整合能力,以及其動能,在完形心理學始祖韋特海默提出文章就是在處理這種他稱之為「似動」現象的錯覺運動。這裡要點出的重點是,那個動態經驗是在大腦裏形成的,也就是我們的知覺經驗是可動的,具能動性的。



現在讓我們來分析這個「愛的模型」

一、六邊形:叫它六邊形是以二維空間的角度來稱之,也就是把它視為平面的。如果我們把這個六邊形設想成是愛。

二、黑立方體與紅立方體:有一天,我們的意識玩了一個遊戲,它從六角型的上方角度往下看,它看到黑立方體,然後它又從下方角度往上看,它看到了紅立方體,在這個變動跳躍間,它愈玩愈高興,後來為了固定住這兩種腦中圖像,它把它分別畫成兩個看似不同的立方體,並把影響的線條給抹去,這樣就更像有兩個立方體了。好,如果現在設想黑立體是愛人,而紅立體是被愛,當它們兩個重疊時,它們並不是補足彼此的失落的一角,卻是在整體的愛裏玩假裝不見的遊戲,我假裝我現在比較需要被愛,而你假裝現在比較有能力愛人,我們卡上了,其實是各自完整的個體的重疊,而不是自己有什麼失落的一角要被補足(記得有這個繪本,在某個意義上,我以前被它誤導的很深,以為要去找自己失落的一角),真要說補足,只能說那些被假裝看不見的線條在重疊上重新出現了,於是我們想起來自己從前可能為了什麼假裝那些線條不見了或故意不去看。而這個就展現在你是從愛人(上方)的角度去看還是從被愛(下方)的角度去看。

有時候我們會執著在某一個角度很久,直到我們累了,鬆掉那個專注在某一角度所看到的立方體,我們會突然變成另一個角度,然後我們會覺得奇怪,怎麼自己做出許多跟先前自我認知不一樣的事。(關於累了,這個在視覺錯視上有研究,的確轉換經驗會在眼球肌肉疲倦鬆弛後產生。)所以我們常常是既可以玩愛人的角色又可以玩被愛的角色的。端賴你的意識觀點對焦何處。

進一步更有趣的是這個模型對伴侶關係及家庭關係可以提供一種垂直與水平式的理解,現在初步假設是這樣,在你與伴侶關係中,你可能選擇了愛人的角色,那這是垂直關係,也就是你進入關係時的視角(是從上方或下方角度),而在水平關係上,你可以放進家中成員。好,現在你選了愛人的角色進入伴侶關係,你可以同時去看在家裡,你和哪位家庭成員是傾向這樣的情感的,先不管性別與角色,只是直觀地去看,透過你對它的覺知,它會反過來提供一種資糧那你重新去看你和伴侶之間的問題,你也會看到自己對伴侶的反應模式可能是你和此位家庭成員的對應模式;另一方面,一旦你理解了,你現在是把伴侶帶入與家中哪位成員的模式之後,你又會重新發現那個在你心中巳經遺忘的遺憾或問題,你可能覺得自己巳經長大了,而事情早就過去了,而忽略它,但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過去,可以從和伴侶的對待關係中反應出來。

一旦看出這彼此複雜牽扯的情感是在什麼樣的結構下所撐出的情感張力網,我們便可以試著一點一點地去做,對還在身邊的人,試著諒解、溝通、擁抱並且去愛,從可能比較消極的態度慢慢轉到一個積極的態度上。對於來不及說愛或抱歉的人,在心裏真誠的重新擁抱、感謝並和解。而這個轉換之所以可能是因為我們都被保證了在愛裏面(這個六邊形裏),你可以堅持不信你在愛裏,你可以堅持相信你是紅立體而不是六邊形,但是那又如何呢?你並沒有得到你真正想要的,除了玩相信自己是紅立體這件事(相信自己不被愛這件事),很好,玩得愉快,但是當你在玩這個遊戲時,也許有人正被你傷害、有人正在等你去愛他,而他們是你的家人。伴侶還算次要一點點,因為他更大功能是來幫你完成這個面對家人關係的功課的,他提供的是另一次機會,面對相同情感,你的另一個選擇,另一次機會,像扭轉未來一樣,你可以回到過去任一點去改變你的情感經驗或自我認知。(這裡似乎寫得有點情緒化)

三、超立方體:本來這裡是想寫,有時在伴侶關係中,愛人與被愛的不平衡(用立方體的大小來表示),這個不平衡讓我們看不到愛,只看到較多的衝突,而這種情況,更讓我們容易陷入單一角度並且膠著於其上,而無法再流暢的讓愛與被愛的不同視角轉動,其實真正解決沖突的,是自己意識的轉動,從被愛的角度去看,就會把對方的行動理解成愛,從不被愛的角度,則反之。所以我們所膠著的,對方不愛自己的事件、行為或話語,其實只是表象,真正的問題並不在那裏,而是在自己原本有可動性的意識突然被封死了,或是轉不過去,這時就該上油了,老兄。

後來想想,這個超立體可以用來形容在伴侶關係,彼此角色流暢互換的互動模式,有點像打球時,雖然每個人都有基本的位置,但是補位是很重要的。感覺對方的狀態,轉換自己的角色與位置,兩個人玩著看到哪個位置空著,誰就去補上,然後新一輪愛的遊戲就會出現。哇,聽起來就很幸福,真愛果然是玩出來的。但是現在大部分的伴侶關係,大概是死水比較多的吧。(包括我自己之前的不懂事,哈。)

四、超立方體平面展示圖:這裡有兩點好玩的地方,一是,這個平面圖由原來的六邊形變成八邊形了。另外是,這個在四維空間的超立方體在二維平面上看來是如此複雜,這是否暗喻了愛情總是無法被一種故事、一種情節給描述完全,而當它被多層次描述時,我們幾乎難以辨認其在一般刻板印象中的形象了,也跳脫了愛人幸福還是被愛幸福的天真似地二元提問。

然而有一點是確信的,我們在六邊形裏,甚至更多。(太累了不想寫結論了)


*曾經被抱怨,有時間寫這些為何不花些心思在對方身上,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像是的,然而這似乎是一種我奇怪的扭捏的表達愛的方式。好像,為了找到一種不再受限在某種觀點的對峙而做的努力,為了彼此都能自由,然後快樂的在一起。而這是我今天才突然明白的。
所以不管怎樣,這是一份愛的禮物,也許不是很精緻,卻是我以我所能表現的方式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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