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2.10

傍晚的A之十四

A來,坐在圖書館前,一派輕鬆。

我怔忡,幾乎要哭泣的憤怒巨浪般撲來。顫抖地鍵入電話號碼,「嗯,是我,我知道今天不是禮拜五,可以見個面嗎?」約好了晚上見面,我才慢慢向A走去。

陽光扎眼,看不清A的樣子,嗅不出A的味道,在眼前的到底是誰,我不知道,只感到暈眩,至少不是我日夜豢養的那個A。

A難得的不多話,難得的不點菸,難得的不看我,難得的在過街時牽起我的手,我感覺左手在汨汨滲著淚。

A沒有開口說話,我也沉默著。任憑街上車聲馬達人群雜沓編織我們的對白,沒有情節的對白。

過了路口,A放開像是不經意牽起的手,像是回應我心底的憤怒般的放開,嗅到她慣有的賓賓有禮的退讓,生氣地把她正要鬆開的手緊握了起來。

「淚從男孩臉上滑落,那個歷經世界兇險追迫的堅強男孩在母親的睡臉前溫柔的落淚,幾乎安靜地不捨驚動睡夢中的母親。然後,那個男孩度過了此生最快樂的一天,或倒不如說,他就等這一天實現成為他的一生, 因為這個等待的張力,催熟了果實,淚水在他臉上形成河,述說著他逃難的歷史,述說他被囚禁於無法腐朽的身軀與記憶之中的絕望。男孩需要一個夢,一個夢的畫面來為啟程的意識圓上甘願睡去的句點。」握著她的手,我和她說著想起來的一幕電影情節,AI人工智慧的最後一幕。不知為什麼,握著A,讓我想起這一幕,好像握著她的這一刻是如此不平凡的一個平凡此刻,似乎等了許久,等到巳經遺忘了,卻又彷彿只是一個無比尋常的現在,我感覺這一瞬間再沒有什麼橫亙於我們,甚至也沒有我、沒有A,只有一個最簡單的東西在流動。

很難,不為這個瞬間,再承諾一趟亡命之旅。「你還太年輕...。」電影中,外星人這樣對男孩說。我分不清,這是一個永遠還是一個現在,是一個點還是一個環,是開始還是終點,想把自己凍結在此時此刻,所以男孩開始進入夢鄉,於是夢誕生了,電影最後一幕打上的字樣。

甚至還來不及對A抱怨她的不告而別,還來不及以同等份量的拒絕來逃避,就被吸入她的漩渦裏。甚至來不及生氣,便哭了。

建造中的迷宮,讓A給硬生生地毀了。那麼輕易地,像她一派輕鬆地坐在圖書館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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