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10

傍晚的A之十二

清晨醒來,感覺臉頰有涼意,不知是何時的淚水。半坐在床上發楞,想起A說的,有一陣子常常在哭泣中醒來,起初似乎還有點頭緒可尋,到了後來便漸漸失去清楚輪廓,最後只剩哭泣本身。好像身體需要那樣的震顫力量來遺忘及大量的淚水來沖洗。

到底在沖洗什麼呢?A並沒有說完。

無法決定是否要去圖書館,這讓我無法決定是否起床,但是如果不想個離開被窩的理由,我又要在A的話語裏矇矓昏睡大半日子。然而A並不在,我只是像個反覆清點自家財產的吝嗇財主,不停在腦袋裏播放為數可憐的句子。但是又擔心起自己這樣反覆的播放會要磨損那一字一句,也許有些字就要這麼給漏了。而A是不是就要跟著這些漏了的字,緩緩地離開我的堅持呢?

為了不要過早地磨損A的話語,我還是決定去趟圖書館。

挑了一條安靜的路,慢慢地走著。想著反覆播放的問題,想著想著,一顆巨石朝我撲來,原來是薛西弗斯的故事。那個日覆一日推著巨石上山、追著石頭下山的健美男體,在那個什麼都沒成就出的瑣碎無聊中,薛西弗斯能對自己的生命提出怎樣的問題?意義會被允許發言嗎?

這個終點與起點環扣著的路徑,就近似於一個出口與入口相通的迷宮,這不是個出不來的迷宮,卻是個無法進入之境,若不是因為背叛眾神。於是出口或入口的分別便不再有意義,它只標誌了反覆的間隔罷了。但是,那裏,在那個反覆裏,難道沒有什麼被這個反覆給鑿深或堆疊?我不知道,我只是薛西弗斯與他的石頭劇場的觀眾,我的戲碼是反覆播放A說過的話。

對於薛西佛斯的故事,A倒是說過,無需在他被詛咒的理由上定義他推石上山的意義,而是在這個反覆之中有一種自己生長出來的新東西,而這是在之前,沒有進行重覆之前,永遠不會知道的。所以人會恐懼無止境的重覆,或是給予它過於浪漫的意義,其實是一種想像的誤解。當人真的進入重覆之中,才會看到在重覆表象上的非重覆。像是不斷綻放的花瓣,在花瓣形式上的重覆卻成就了一朵燦爛的花。

所以,是指在重覆之中,有一種新概念孕生的可能。是因為這樣,A才不願意走出她和它嫁接的迷宮嗎?是在等一種連A自己也不清楚的東西?還是,A在等待某個離開自己的拓撲之點?

我不是A,對於她,我僅剩無止盡的猜測與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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