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2.09
博士生傅柯研討會_IMEC
去年IMEC在其中心(位於北方的CAEN)舉行了博士生的傅柯研討會,今年也將於四月七日、八日兩天再度舉行,為了控制討論品質,只有十二個博士生名額,有意願者可於2010年二月一日前,寄討論提綱,主要以論文中某一具體問題或某一方法問題為主。
詳情請參考以下網址:
Journées doctorales du Centre Michel Foucault
法國社科院_傅柯研討班
【消息轉載】
法國高等社科院 EHESS 於2009年十月初開始,開了一個為期一年的傅柯研討班,從2009年至2010年六月,這個研討班是每個月一次固定在禮拜二下午五點到七點,研討班定名為「Foucault au travail_傅柯工作」其主旨在於呈現目前圍繞於傅柯以及從傅柯出發的各種研究,因此研討班進行方式乃以二至三位報告者以十五至二十分鐘簡述其目前與傅柯相關的研究,在每一個報告之後即開放各種討論。
以下是相關資訊:Foucault au travail
Du 10 novembre au 8 juin 2010
EHESS. 96, boulevard Raspail, 75006 Paris
Le 2e mardi du mois de 17 h à 19 h (EHESS salle M. et D. Lombard, 96 bd Raspail 75006 Paris), du 10 novembre 2009 au 8 juin 2010
* Philippe Artières, chargé de recherche au CNRS
* Jean-François Bert, postdoctorant
* Pascal Michon, professeur agrégé
* Mathieu Potte-Bonneville, directeur de programme au Collège international de philosophie
* Judith Revel, maître de conférences à l’Université de Paris-I/Panthéon-Sorbonne
Le 2eme mardi de chaque mois : 10 novembre 2009 ; 8 décembre 2009 ; 12 janvier 2010 ; 9 février 2010 ; 9 mars 2010 ; 13 avril 2010 ; 11 mai 2010 ; 8 juin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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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小小的教室,在五點十五分左右就大致坐滿了人,約在四十人以下,十二月八號那場主要是三個人報告,分別談「家庭」(la famille)概念如何匯聚司法與文學語言、另一是談薩伊德的後殖民主義的傅柯應用,但在討論的時候,話題卻談到做為一個知識份子,為什麼傅柯不談後殖民主義,結果就很好玩,有人為傅柯辨護,有人批判,也有人認為問題不在於談不談等等,第三個是談傅柯的身體觀的矛盾,這個問題的哲學性比較強,也涉及許多現象學的觀點。
所有的討論均有攝影,只是要等到課程結束才會放到網站上。
我想這是一個接觸現在在法國關於傅柯研究的很好機會與場所,因為會認識很多對傅柯有興趣的研究者。
15.12.09
以動為界
之前那種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横亙的模糊、曖昧與不確定性如雲霧散去後的風景變得肯定、真實以及成為一種行動的力量。
然而那清楚不是在概念上因為縝密的邏輯推斷而形就織成,卻是因為某種行動性或說某種態度而使得那始終飄蕩在過去與未來的某種永遠在等待的欲望有了立足點,而這個立足點即是現在。是態度決定了立足點,也就是說現在的出現是拜某種態度之賜。
而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立足點?一個沒有固定性的裂口。它不是過去,由記憶刻劃一幅幅通過時間被攝取下來的畫面;它也不是未來,由想像描繪一張張等待物實性去填佈的虛構藍圖。現在,在記憶與想像的拉扯運動過程中所形成的裂口上。它什麼也不是,它是微不足道的小漬,它是瞬間即逝的虛幻,然而在這個似乎或幾乎無法被記量的虛幻瞬間,過去和未來才真正被迫脫下其金玉其外的大衣,它們做為一種太被重視的價值而被誤認為真實的厚重大衣,那沈重令我們難以辨析地相信它的真實,比現在的真實更具真實性。
因此,身處當下,即是位於某種界限上,在這個界限上,你不是通過思考、不是依賴概念、不是自說自話的論證來得到清楚的感受,而是在世界進入意義之前的狀態,也就是在「面向事物本身」的光照下,穿透概念、意義、習慣的大霧,來到事物尚在排列組合的運動狀態,和它們一起玩著排列組合的遊戲。
在此,會發現這裏說的清楚二字,也許反倒是一般意義下的不清楚了,因為在現在的點上並沒有什麼可以被化約成某一概念而被說出,然而它的清楚卻是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地襲來,清楚的不是線性時間上的某一點,卻是如網般的空間分布而感到清楚,而這種清楚通常會被認為是直覺,但是其實一種空間性理解的效果,並非帶有神秘色彩的直覺,然而這種理解一旦通過語言道說,便極有可能掉入時間性的危險之中。而這當然是文學語言力圖穿越的挑戰。
整理行李一個禮拜多以來,才漸漸清楚自己過去總有一半活在對未來的想像上,另一半則沈緬於過去的美好之中,而那個依著這兩股力量而活的自己便一直無法追上自己,自己的現在總是為了某個未來時刻或補償某個過去光陰,因此,現在便總是模糊不清,因為把自己寫死了、定義絕了,所以具有能動性的現在便無法湧現。
因此,在最近的浮動狀態上,一邊整理大小細軟,一邊也在心中整理各種心理圖像,其中有所猶豫的部分,現在卻都能了解是在什麼樣的制約下而產生了猶豫。就像我以為法國是我打算倉促經過的一段,然而就在離開之際才瞭解它在我身上巳經深植了某種體驗形式,這種東西是某種類似結構的東西,不是忘掉某個物件那麼單純,它會決定你的思維模式甚至行為模式,它做為一種經驗巳經把你撐脹歪擰,簡單來說,你巳變形。
透過此一變形,你得巳回頭望向原來那個身影,那個你以為今後要以此身為限的體驗,自由在此發生,變形後的暮然回首。你以為不可能的,以另一種可能的體驗徹底回應你以為的不可能,這是最直接也最激進的回應方式,沒有緩衝、沒有預告。
所以,要說到底是什麼東西清楚了呢,如果那些原本覺得模糊、不安、疑慮的東西是架構在某種不真實的形式上的產物,那麼真正清楚了的,不過就是不再去說那個東西了。
5.12.09
旅人
像一譫妄之人將你囚禁於他滔滔不盡的話語之流中,你感覺要溺斃於其中,卻又著迷於他話語中開啟的萬花筒景像,你飄浮著,不願回返,但是卻突然有一陣莫名罪惡感刺進,像是從不同時空而來,你糊裡糊塗地醒來,然而,隨即又被譫妄的力量給擒回。於是,又進入夢中另一個故事。
不久,你便認出叨絮不止地那人正是自己,他向你訴說著被你捨棄後的各種流浪旅程,那遠方是你從未也未敢涉足之境,你寧願,也許,甘心地在自家城堡數著收集來的寶物,偶爾聽聽遠方回來的旅人驚險故事,想像地愛撫著那枯槁無血氣的肉體。你是如此自滿地亦或是乖順地把自己折成一塊待檢查的豆腐方被,以致於,那旅人像貌如此難辨是己。
然而旅人訴說地真是他的旅程、他的海市蜃樓、他的未知可能亦只是他的譫妄化身。
你在心中暗忖該信他幾分,卻又無法拒絕傾聽,悠悠地聽著,渙散慵懶地飄浮,然後,漸漸地你感到隱約地不耐,你身體發熱,你暗自思忖的理性開始脹痛,你感覺到某種不明的恨意,你恨旅人的滔滔不絕,你恨他的瘋狂,你恨他大笑的樣子,你更恨他痛哭著的模樣,你恨他是如此混亂不明,你恨嫉妒他的自己。隨著恨意的通道,你醒來。
你醒來,不知道是誰醒來,好像心隱隱痛著,好像剛剛撕吼過,好像剛剛痛哭過,你不記得為何緣故,明明活在如此光明的空氣裏。
可那空氣卻似在壞朽未朽的薄膜之中,薄膜之外有什麼在喧鬧著。
「我」,當你說著我的時候,有什麼在遠方敲鑼打鼓地叫囂著,如此濃密的聲響,你的「我」就要稀釋在其他音部裹。
然而你仍堅持微弱地喊著「我」,以保護心中那分恐懼不要驟然爆裂。
2.12.09
隱身晦闇
或許那過於明亮的語詞下,正因其光芒而閃爍著某種幻像,是以此有希望由此生。
仍而你說﹣﹣要隱身於晦暗的曖昧中。
有光,世界遂出。言語造作,歷史降生,記憶凝塑人形。
有光遂有視,有視遂有間,愛與恨只是距離的操作問題。
有光,才能操作距離,巧造世界。
你卻要隱身於晦暗的曖昧中。
那裹黏氣逼人,事事黏滯,亦甚無事事,無一物可說,是空卻有著高密度的能量。
一個切口,便會有光自此逃逸。
如何回返,不復記憶。
你試著隱身於晦暗的曖昧中。
因為光巳把世界描繪清楚甚或完成,在光的世界中,一切巳滿,也就處處為界。
那清清楚楚的,把人心照得雪亮的不是天堂,而是囚牢,是界限不是終點。
是以此,你對我訴說隱身於晦暗的哲學。
此中有光,卻是黑暗之光,可,光本就生於黑暗,乃黑暗之裂縫。光即是裂痕、即是距離,因此分娩差異。
是此,你說,不要在光明中尋找光,那是撕裂運動後的一種現象、一種效果,光不在那裹。
光的出現需要等待。等待撕裂 。
此為隱身於晦暗的哲學,你說。
欲望與責任、真理與倫理、以此等等皆無以名狀,察覺那隱隱蠢動的撕裂運動,那裹有「我」遂生。
與空無晦闇分離走向物質性的實存,接著在累進的消耗走向空無晦闇的無盡包覆裹,等待下一個分裂運動。
你說,你想歇會,在無盡之中歇止累世的消耗運動。
何時醒來?我問。
你巳睡去。
1.12.09
秘密外交
千言萬語不可說,un langage sans discours。
最近法國在議會討論關於2009-2014軍事秘密國防的經費等議題,今天聽到的討論有好幾次提到台灣,所以才注意聽了一下,也許國防議題也是一種個人生計議題,尤其是徹夜看了陳國富的 風聲 之後,好像更敏感了些,不過吸引我去看的其實是週迅和李冰冰那段預告,啊,還以為是女同片,原來是諜報片啊。呵呵,不過...嗯...
說半天 其實只是要貼上面提的法國文化電台的節目。
23.11.09
依舊
或是自我的超越是輕而易舉以為每天都是全新的自己, 如果真這樣相信那就是天真過頭的赫拉克利特主義者了.
因為即使"人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這裏指的是河流的內容-水-, 但是就河道結構而言, 人是踏進同一條河流的, 即使每一次流經的水是新的, 但這"新"卻受著河道結構作用而順著河道走.
我們的身體-記憶-便是我們自己的河道, 社會-環境是修築河道的工程,因此即便推論出主體性的實體不存在,然而主體性仍由身體-記憶等維持著,並決定著我們的行為.
因此我不得不再度從自己感到受傷的情緒中辨識出過去的自己, 過去習慣的自我認同, 即便我知道自己可以和那樣的情緒一刀兩段, 但我仍困擾於它的出現, 原來河道的轉向不只需要分裂而且還需要連續不斷地分裂才能產生新的河道.我們的行為便是水流, 行為的真正自在的改變需要新河道的築成, 在這過程中, 我們仍和舊河道在抗爭著,爭扎著.
我如此清醒地感覺著傷口, 那裏有憤怒與羞愧, 那裏有自我厭棄與自憐自艾, 那裏有擺脫與逃避,那裏是個黑洞,瞬間吐出過去被我丟進的所有不耐與怨懟.
然而黑洞明顯地較過去來的不強大, 也就是說它無法把我滯留於其中, 而且真正困擾我的, 其實是發現黑洞還在這個事實, 而且也許它其實就是會一直存在, 存在成一個純粹吸入吐出的黑洞, 最後把我想存在的意識也一併吞吐而盡.屆時我就不必在困擾黑洞存在的事了, 因為作為幻覺而存在的我將會消失, 而黑洞則不再玩分裂實驗.
所以說, 我還是太在意這個世界更甚於自己, 還是不夠自為地存在, 我還是太想建構一個理想的自己或甚至我活在幻想的理想我之中. 而現實的各種小事件都在衡度我的分裂距離, 收回我遠眺的目光.
因此, 為了慶祝房間又出現網路, 就把這篇檢討貼上去吧. 網路治好了我的壞心情.
14.11.09
紀錄片 The times of Harvey Milk
1985 奧斯卡最佳紀錄片
導演Rob Epstein
去年上演Harvey Milk, 朋友建議去看, 一直沒看, 最近卻在圖書館看到八五年得獎的紀錄片, 很是意外地借回來看, 奇怪,竟看得淚流滿面.
是passion吧, 如果硬要想出理由, 近日常和朋友談到熱情或熱忱, 不只是做事的熱情更基本的或許是生存的熱情, 對生存的熱情讓我們升起想像力,想像我們可以變得不同, 以不同與現此的方式存在, 除了這樣還有千百種不知名的方式等著我們創造, 或許.
以下引自紀錄片 The Time of Harvey Milk_英文發音法文字幕
Il y a un jeune gay, qui prend soudain conscience de son homosexualité, et que si ses parents l'apprennent, ils le chasseront.
Ses camarades de classe se moqueront de lui.
Anita Bryant et Jonhn Briggs en font autant à la télé.
Cet enfant a plusieurs possibilités.
Garder son secret, se suicider.
Et un jour, cet enfant lira qu'un gay a été élu à San Francisco.
Il aura deux autres possibilités.
S'installer en Californie.
Ou rester à San Antonio et se battre!
2 jours après mon élection, on m'a appelé,
C'était une voix assez jeune,
L'appel venait de Pennsylvanie.
Cette personne m'a dit: Merci.
Il faut élire des homosexuels pour que cet enfant et les milliers d'autres enfants comme lui sachent qu'il peut exister un monde meilleur, un avenir meilleur.
Sans espoir, non seulement les gays, mais les Noirs, les Asiatiques, les handicapés, les personnes âgées, c'est-à-dire nous.
Sans espoir, nous abandonnons.
L'espoir ne suffit pas pour vivre, mais sans espoir, la vie ne vaut pas d'être vécue.
Et vous, vous tous, vous devez leur donner de l'espoir.
Merci beaucoup.
有個年輕同志突然意識到自己同性戀傾向並且知道若他父母知道了, 他們會把他趕出家門.
他的同學將會嘲弄他, Anita Bryant 和Jonhn Briggs (提出同志教師排除條款) 則是在電視上做同樣的事. 這個孩子有幾種可能.
保有他的秘密, 自殺, 而有一天當這孩子知道有個同志在芝加哥當選議員,
他將有兩個其他選擇, 在加洲定居或留在聖安東尼奧並且戰鬥.
當選的兩天後,我接到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非常年輕, 來自賓洲, 他跟我說 :謝謝.
為了讓這個孩子和其他千百個像他一樣的孩子知道他是可以活在一個更好的世界, 一個更好的未來, 一定要投給同志.
沒有希望, 不只是同志, 還有黑人, 亞洲人, 行動不便者, 年長者, 也就是說, 我們.
沒有希望, 我們就是放棄了.
我們無法僅賴希望而活, 然而沒有希望, 生命便不值得活.
而你們, 你們大家, 可以給他們希望,
謝謝
另一段同樣摘錄自紀錄片在撤回同志教師排除條款成功當天致詞
On leur doit de continuer la campagne d'information.
Il faut détruire les mythes une fois pour toutes.
Il faut continuer à s'exprimer.
Et surtout, chaque homosexuel doit s'assumer en tant que tel.
Même si c'est difficile, dite-le à votre famille, à vos proches.
Dites-le à vos amis, si ce sont de vrais amis.
Dites-le à vos voisins, à vos collègues,
aux commerçants que vous fréquentez.
Quand ils verront que nous sommes leurs enfants,
que nous sommes partout, tous les mythes, les mensonges, les préjugés
seront définitivement détruits.
Quand vous aurez fait ça, vous vous sentirez mieux.
我們仍要持續對他們傳播訊息的運動.
必須一勞永逸的催毀所有迷思.
要不斷地表達.
尤其是, 每個同志都要能接受自己(出櫃).
儘管這是一件困難的事, 向你的家人, 你的親屬表明,
向你的朋友出櫃, 如果他是朋友的話,
向你的鄰居出櫃, 向你的同事出櫃,
向你經常去的店家出櫃.
當他們看到我們都是他們的孩子時,以及我們遍佈四處,
所有的迷思, 謊言, 偏見將徹底地被催毀.
當你們這樣做時, 你們將會感覺舒服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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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兩段小小的致詞翻出來放在這裡,鼓舞自己也鼓舞看到的人, 不論我們是什麼, 我們都是一種存在, 不論我們如何被劃分或自我認同, 我們都沒有理由用消滅來解決«問題», 任何時代都有其被劃分,排除,遺棄的存在, 為此我們一直無法認識我們自己.然而我們除了各種現象的存在外,還能是什麼?
13.11.09
雜思
幻覺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幻覺與行動之間無端地騰出一塊實體空間, 而我們在其中疲於奔命, 在一個又一個升起的幻覺中耗盡用來專注的熱情.
而在此中, 人變得愈來愈小, 因為人不斷地自我化約, 意即在自我之中不斷地找出異己之物並將之除去, 當人不斷地排除在自己裏面的什麼, 人就愈來愈小,愈來愈無法容忍.排除不是精煉.
而容忍是什麼?容許差異的存在嗎?以為這樣就是容忍,未免也太天真了.
容許差異的存並不算是容忍, 如果差異被指認為"異者","他者"的話, 這樣的容忍只是一種自我安慰似的假容忍, 真容忍必須要迂迴地繞過知識論的土壤, 於其上耕耘才有可能, 容忍是一種作物,是土地的果實, 是人自我耕作下的體驗.
為什麼是建立在知識論上?我們所認識的"他者",其實是"自我"的一部分(當然他不是我姓名下的我的一部分, 而是與我分享存在的一部分), 而所謂的"自我"乃是透過辨識他者而產生異於他者的我,也就是說,我之自我認同建立在察覺到他者的存在(當然我們可以聯想到拉康的鏡像理論但不要忘了這同時也梅洛龐蒂的主客體在現像中的知覺作用), 正是在這一來一回的知識論的釐析中, "自我"的主體中心主義才能真實從幻覺的認識中解體, 也惟有此一"自我"的解體,容忍才真的可能,這也就是說, 倫理學不能只建立在倫理問題的推論. 人性訴求, 或宗教法律的律則, 而是要徹底從知識中一一釐清各種迷思, 才能使倫理學的問題得到真實的討論.
這些問題或許是學術問題,但是當它是學術問題之前, 它就一直以另一種語言向我質問, 我的存在受到這種質問的干擾,漸漸地, 存在的時空被不斷分化, 自我連續性的強度減弱,在這開放破裂的瞬間, 因為驚奇所以不斷冒險. 而冒險自然有生氣.害怕,難過,後悔,疲憊,高興,興奮,享受等等等, 如此如此我們體驗了一生.
21.10.09
瞄準
距離開始於一個輕微的抖動,一個控制不住的失衡,在失焦與對焦的過程中,你才發現或感到距離的存在。這不是一個自己與外在的距離,而是自己與我的距離。
距離,這是主體與客體首度誕生之所,反之亦然。
因此,所有造作乃在於為了對焦,向存在的真理對焦、向本體對焦、向自性對焦。
因此,你拿起弓、搭起箭反覆練習無箭靶的瞄準狀態,學習忘我、忘物直到物我兩忘而到達只是射箭的狀態。
那是一種什麼狀態?那是不用刻意瞄準、屏住呼吸也射得到靶心的狀態,因為真正的靶並不在十公尺、二十公尺、三十公尺之外,而是在拉弦的手是否有能力穩定地拉出十公尺、二十公尺、三十公尺的力量而不顫抖,不晃動,距離便不存在。
漸漸地,你才明白,沒有對象需要對焦,靶只是用來練習的具象物,真正練的卻是面對靶的專注狀態,專注的存在,與事物接壤的無目地狀態,和世界的透明關係。所以連本體、連自性、連真理都只是練習用的道具,假名爾爾。
這是為什麼老子強調無為的藝術,所有的「為」,都是人所創造出來的知識幻象,用來安撫我們的存在也好、強調我們的存在也罷,這裏都仍存在著射箭的人與瞄準的靶,因此自然便存在各種「射得好」的技術,然而再怎麼樣的技術都只是徒勞,只要仍存在著主/客二元的邏輯,我們終只是無盡地重蹈完美主義的覆轍。
然而相反地,能夠物我兩忘,那麼技術便是將我們粹煉成詩的磨刀石,物換星移,每個人最終的作業便是向死神交出一首自己此生寫就的生命之詩。
從「我」到「自己」的零距離之路。
19.10.09
奔跑吧!阿ㄌㄧ之二
離開學校後就不再有機會被莫名地推到長跑的位置上了,而自己當然不會發神經地去報名跑步這種東西。
在法國練拳,有一次因為換了場地,有個大操場,教練突然興起要我們跑一個小時的步,天啊,又是一個不小心誤入的歧途。
總結自己與長跑的關係,總是一種半推半就或不小心或受誘惑而誤入的非自願關係,這就是讓我與自己八字性格聯想起來的原因,因為性格上有這種耐力的等質,所以即使理性上不願意,但仍會完成以耐力形式而出現的挑戰。
所以,又一次地,我又在星期日跌進這種受命運主導的運動形式。
這下真的是出國比賽了。
禮拜天,在離波爾多約五十公里的mombrier舉辦了鐵人雙項,射箭和跑步,穿過剛收成的秋天葡萄園,在冷風刺骨的禮拜天早晨,參賽者要完成九公里的路程,每三公里要停下來射四箭,然後再出發,命中率不好的話,會加時間在跑者的跑步所費的時間上。
然而事情是這樣的,當我的朋友Alain跟我說的時候,我很興奮,因為有射箭可以玩,我說能不能去看,他說可以啊,他可以載我去,因為好像很有趣,於是又問了小燕和Florian,哇沒想到Florian是白箭級(射箭的分級),而我們的朋友Alain則是紅箭級,初級則是綠箭。總之一行人在什麼規則都不太清楚的情況下,抱著去看看玩玩的心情就出發了。真的很冷,早上只有五度,這種天氣不抽筋就很不錯了,還跑步。
到了以後,也不知道Alain是怎麼跟人家說的,總之我們便成了參賽者,拿了名牌領了弓,連箭都不知怎麼搭,就準備要出發了。對了,忘了說,與一般跑步不同的是,跑者要揹著自己的弓跑全程。
就這樣,又一次在混亂的語言交流下,我又開始長跑。
跑完第一趟三公里時,回來射了箭,感覺還好,為了想再玩一回,於是又繼續,第二趟回來時,想說剩一趟乾脆就跑完吧。就這麼又跑又走的,跑完了九公里及三趟射箭,完成了比賽。自己想都沒想過的事。
跑完後,想想當個跑馬拉松的哲學家似乎也不賴,在路上時,的確想起了古希臘人的各種訓練,哲學家也要接受體能的訓練,於是自我陶醉地想像自己是生在古希臘的哲學家。(這是不可能的,那時沒有女性的「人」)
完成九公里後,以為就可以放心等吃飯了,沒想到竟來個四公里接力的小比賽,一個人要跑一公里,然後回來射四發箭,依不同顔色而有不同等級的處罰(一次二十公尺),處罰做完後才能傳給下一個,這個競賽的重點比較是放在射箭的準確度上,因為罰跑一次二十公尺(依分數而決定罰的次數)是很累人且費時的。
最後這一公里真是令人想哭,我一點也不想跑,幸好最好靠著僅存的玩弓箭的熱情支撐,而且也有不錯的準度,所以還算開心。
我一直想玩射箭,可是在台灣時一直與機會錯身,幾次都是處在有弓有箭卻碰不到的情況,因為日本漫畫的緣故,實在很想體驗一下那種放箭的平衡張力狀態,因為那也是一種武術。後來在法國,學校有開箭術課,可是卻因學生數不夠而不開了,我又一次與箭術錯身,所以這次真是讓我玩個過癮,但是拉弓弦的手指卻非常的痛(所以要買專業護具保護手指)。
然而參加這個活動不只是跑與射箭,還有中午的午餐以及下午的頒獎。一整天下來,可以說是盡情地倘佯在法國鄉間生活中,平靜地葡萄園風光,教堂鐘聲,參賽者與家人們的歡笑談話聲,草地上正用木頭烤著四隻正宗放山雞和烹煮著一大鍋蔬菜雞湯,人們拿著新酒四處傳遞著,新酒指的是還處於發酵期的酒,也就是說介於葡萄汁與葡萄酒之間,葡萄裏的甜正在發酵成酒,因此口感頗好,很有葡萄汁的悅人口感。
至於中午的湯也值得大力一說,我們先把麵包或剝或切成小塊於盤中,然後加入切成塊狀的起司,然後去舀湯,真的,真的很好喝。聽說這是中世紀傳下來的,是修道院的修士們在做什麼什麼(沒聽懂)之後吃的。還有米飯,是土耳其人煮的,不知道是否因此而特別好吃,很像糯米飯,而烤雞,吃得出來那雞是有練過的。當然,席間是少不了葡萄酒的,而我們跑的葡萄園就叫côte de Bourg ,所以我們喝的自然是他們的酒囉。
四點多,期待巳久的頒獎典禮終於來了,我不知道我們的獎名是什麼,但總之我們三個學生(惟一的學生)共拿了八瓶紅酒,這也算是個意外的豐收吧,而且因為我和小燕的參加使得這比賽變成國際性的了,哈哈哈。
*Biathlon 雙項運動(仿冬季奧運的越野滑雪和步槍射擊)
Biathlon des Côtes de Bourg 14ème edition
course à pied et tir à l'arc
奔跑吧!阿ㄌㄧ之一
然而奇怪的是,從小到大我卻總是和長跑糾纏不清,跑步絕對是我討厭的事之一,那種氣喘虛虛,呼吸不過來的難受是我一直想逃避的,再說跑步從來不是我的強項。
然而我們生命裏和某種形式牽連不清絕對和自己的某種命格本質有關,就像自己和長跑這種東西一直不小心沾上,也許就和八字裏帶土的特質有關,那種無盡地任勞任怨的沈默固執性格,也許就是這種特質把自己一直推到某種與長期耐力有關的形式裏去,所以長跑是一也,論文也是嗎?
但是有一個奇怪的矛盾是:八字裏過強的土性性格似乎和星座裏過多風象星座的性格有所忓恪?那我到底是穩定頑固還是變動不居呢?
第一次長跑也許是國中,是全校都要跑的吧?或是其實沒有?有印象的是高職的八百公尺競賽,因為那時打籃球,在一種莫名的感覺邏輯下,同學們也就認為我可以跑八百公尺,於是就去跑了八百公尺,結果被絆倒得了最後一名。
後來,大家認為如果沒有被絆倒也許我跑得還不錯,於是第二年就還是讓我去跑八百。
最後,第三年了,也懶得重新選人了,好像還是我去跑了八百,還是有換人,我也忘了。
反正,我一點也不喜歡跑步尤其是競賽型的跑步。
後來,奇怪地知道了一個在台南海邊長跑的活動,奇怪地被同學報了名,奇怪地就去堤坊上氣喘虛虛地跑了起來,跑到再也看不到人,跑到全身心只剩下跑,至少至少也要看到終點的願望支撐著完全不協調的身體,終於,終於看到終點,兩罐水和一件T恤。
我想,在那一次的長跑裏,除了令人討厭的疲累之外,我可能接收到某種類似極致的幸福之類的東西,雖然很模糊甚至只有一瞬間,但是自己確實是被那樣一種自己所不認識的什麼給打動了,也許是這樣,此後便很難真的排斥跑步了。
二專時,每年會有一次全校長跑的機會,繞著校園外的鄉間小徑跑開來,我喜歡一個人安靜地處在跑與田野景色中,我知道很多同學都會抱怨這個規定,但是奇怪的,我感到愉快,雖然仍是累到不行。
這種一個人靜靜地處在動的狀態中,令人感到無比專注與敏銳,我不知道那種奇異的幸福感是從哪一刻、哪一個狀態下冒出的,但是我願意靜靜地等它出現,它出現的時候也是我消失的時候,我不再憂慮計較我的過去、現在、未來,我有的只有瞬間,而瞬間不在思考的能力之內。也許幸福感就是那種瞬間不再考慮各種目地性的安靜感吧。
二技時有一個運動會,我做了什麼卻不記得了。
15.10.09
14.10.09
奇怪的想
不是要被解釋的什麼而是等待搭橋的耐心工程。
在這個空洞之中,我感到一種無語的狀態,不能說話便沒有「我」或「je」被使用。
於是從存在到「我」之間便也成了一個空,一段距離。
我的存在對「我」所說的話感到陌生,「我」對我的存在的無語狀態感到焦慮。
它們處得似乎不太好,或說它們從沒真正在相處過,只是被以一種邏輯方式給重疊並列著。
所以傅柯說,說與看從來不是同一回事,它們是兩個網絡秩序錯覺般地被置放在「社會」之中。
那麼海德格的存有是在哪一層結構秩序下所提出的質問?
12.10.09
自由
以此為由,我,無法看書。
簡單地、瑣碎的歇斯底里的嫁禍。
在學生餐廰工作了五天,每天工作結束後是一陣心跳過速無法靜下來看書的飄浮狀態,於是上個星期著實漫遊了五個下午,每天都在人群的流涌裏蕩悠蕩悠的。
和朋友抱怨著沒有網路的不方便,似乎一切都是XXX害的。這種抱怨句型可以簡單地讓自己分心,不必看到自己無來由地逃避。好像不是自己不願意做這件事,而是這個和那個讓我無法好好做這件事。
有沒有想過站樁是怎樣一回事?啥?幹嘛突然提到這個?有沒有想過?即便巳經會打整套拳架、會對練、會推手、會了很多,會到好像不需要再去站樁、不需要把這個被稱為基本功的東西拿來認真對待時,是否真的知道站樁是怎樣一回事?
《跳水男孩》日本電影,男主角之一最後為了爭取奧運資格而瘋狂訓練,然而面對這樣的衝動,男孩給的回應不是為了奧運資格的虛榮或之類的具體的獎賞,而是想從自己的身體、社會的制度、跳水台的巨大中解放出來,想要在不斷增加的翻轉次數中超越這一切,而不是在這些限度前瑟縮抖顫甚至是抱怨。
於是那看來艱苦無聊沈重的訓練在男孩心中卻是一股無法自抑地想望自由的衝動,在他眼裏只有想要飛起來的熱情。
突然之間,好像可以明白那種所謂的技藝,與其說是對某種具體事物的捕捉或占有倒不如說是在片刻間超越了上一步的輕盈感,也許是那樣一種微細到幾乎要秉住呼吸的敏銳感受的覺知才使得人願意一次又一次地忍受著看來沈重的練習或其他的什麼。
就像在《朝向芭蕾之星》漫畫中的女主角所描述的,那彷如穿過針尖般的快感向你襲來,頓時彷彿全身通了電。
女主角後來遇到了一個世界芭蕾舞之最的女舞者,她每天行程滿檔,但即便如此仍要留下兩個小時站樁(站芭蕾的樁),女主角從她臉上看到的是愉悅的表情,而不是想像中痛苦的忍耐,她向女主角拋出這個問題,「妳有沒有想過什麼是站樁?」
這個問題其實也拋到了我身上。
站樁難倒不是只是為了跳出美好舞姿或打出真功夫的紮底工作?它本身什麼都不是、它既無形式也無內容可言,它只是一種力,一種力的訓練、積累與培養。難道,不是?
那麼女舞者臉上的愉悅又是什麼?
難道,她要說的是在她所站的樁裏本身就蘊含著她的舞,她那舞至極至的針尖快感,她的身體不再自限在跳舞的身體上、不是只在跳舞中才感到自由,而是在任何一個小動作的狀態中都能開放身體的敏銳知覺。
若用拳理來看,應該是無招之招的境地吧,隨時都以鬆應萬變。
因此,德勒茲說,不要把哲學當做哲學來讀。
兩小時的樁,對於哲學或對於文本,兩小時的基本功要如何轉換?兩小時專心地面對文本?仔細想想,自己從來沒有用站樁的標準來面對文本。總是不斷地在分心的岔路上。但是,是這樣嗎?思考有樁可站嗎?在思考之中有愉悅可言嗎?
傅柯提到他書寫的愉悅時如此說到,不是書寫本身帶給他愉悅,而是某種存在的狀態在書寫這個形式中得以出現,而他寫是為了達到那種狀態。那是用長久的耐性所鑄造的自由之羽翼。
所以說,我不喜歡蹲馬步,不喜歡一開始蹲馬步的感覺,總是要等到身體不斷地放鬆後才開始升起蹲馬步的快感,就好像跑步一樣,總要跑了五分鐘十分鐘後,身體的輕盈感會逐漸出現,然後就有一種一直跑下去也無所謂的微笑出現。
因此,語言的使用流暢度或許就是思想的翅膀,傅柯提到他真正發現書寫的樂趣是在他到了瑞典工作之後,由於必須使用另一種語言表達的痛苦而讓他意外地發現書寫的樂趣。
所以呢,我的厭煩起於一種對自我逃避的幻覺,而終於我在此用耐性去面對此一幻覺,然後,我就要來好好享用文本了。
29.9.09
生日是否要快樂
Joyeux anniversaire!
生日快樂,生日,誕生日,之後每天都是生日,都是一種生的持續形態,如果生日要快樂,那麼每天都要快樂。那麼,每天都有很重的功課,就是要快樂。
就好像日劇裏老要人幸福的口號,那是催人熱淚的點,卻總是最不現實的一句話。
要快樂、要幸福這種命令句、祈使句式是最不可能奏效的語句,說出這話的情緒意義要比字面的真實意義來得大,那是說話者的無能為力、不甘心之表徵,是一種想與現實對抗卻心理明白不可能的軟弱。
然而即便如此,我們仍要喊著生日快樂、要幸福哦這類傻話,重點不在其意義,而在其語調、它在唇齒間磨擦(引自陳綺貞)的愉悅感以及其字型的可愛,讓人看了會微笑的圖型,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而不是什麼快樂與幸福的重大意義,我們要繼續說「生日快樂!阿母大人!」
28.9.09
荒謬
我可以體會那位精神醫師的小小不耐,就像他說的,每天他所做的,是嚐試各種可能與另一個「個人」交流,是如何幫助「他/她」做一個人。那裏面更多的是現實生活的惡性循環以及我們做為「個人」時的無能為力。在這種情況下,傅柯那搖晃「現實」的荒謬故事可能激不起一個正在處理眼前求診者問題的心理醫師的會心一笑。
那裏面只有不耐。
然而在傅柯所講述的故事中,卻有著令人看出荒謬邏輯的笑點。因為笑,我們得以搖晃嚴肅的邊界,那直挺挺的線,因為一道爆笑而歪斜,因為歪斜而圈劃出一個可以探險的陌生空間。
述說荒謬,不是為了陳述另類教條邏輯,而是為了那一道笑聲所產生的晃動。
笑,是一股內在的力量,自無名處來,François Roustang(精神醫師)依其多年從業經驗說到,笑是存在深處的力量,一個求診者如果能看到、意識到自己行為的荒謬並因此而笑了出來,他將會找回其存在的勇氣。
那是願意再重來、再去愛、再去體驗的力量,那是薛西弗斯的石頭,那是體驗到自己仍活著並沒有因為失去而死去,僅管不耐煩,但意識到仍呼吸著這件事在自己身上。
我想懷疑主義者的功能,重點不在於他是否能為我們提供真理,或實用生活指南,而在於他提供我們智識上的笑點,那我們始終能從自身存在中汲取真實的力量,而非理性所提供的人生藍圖。
想寫
捨不得放手,卻還是不好意思地縮手了。
如果就這樣勇敢地、用力地握住又會如何?
感覺這樣的夢總是道出我不坦率的不可愛以及心中被惆悵走過的痕跡。
週六借了片泰國電影,the story of Siam,如果把它歸類為同志片或許言過其實,
雖然有一幕輕描淡寫的接吻畫面,然而比起這個、或比起想用那些俊美男孩畫面
來嘩眾取寵,我倒覺得這些清新的面孔、簡單的故事、淡淡的情感都是為了講一個
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就像Mew在祖母過世後,自問的「為了不要再因失去而受傷,
是否就不要愛了,但問題是,人有可能不愛而存在?」這是個平凡的問題,可是人們
依然在這個平凡的問題中接受考驗,電影裏,因為女兒失踪而一厥不掁的父親,他
無法再愛他的家人而把自己關在自責的牢籠;男孩和男孩的牽絆,因為在兒時的孤寂
中,他們認出彼此所處的寂寞,也許在愛之前,那更是一種安心的相伴,是的,安心。
所以,無須過早的貼上同志電影或偶像電影的標簽,影片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尋找如何愛、
或如何繼續愛或體會愛的旅程上,就像一場冒險,所以也會失誤、落入陷阱、跌入海市
蜃樓般的幻覺等等,但是最後不管是相守或道別,人們記得的,是那股暖暖地感覺,或
許在眼眶裏、在胸口、或羞澀的牽手中。
或許用更簡單的大腦來看如此複雜的人世,我們才會得到一雙天使的眼睛,在那裏,我們
不懂得給事件、給人、給物貼標簽,我們只學會笑,面對每一個驚奇,笑裏面,或許
就是愛在我們心內打鼓。
那男孩對男孩說,「雖然我不能做你的男朋友,但那不表示我不愛你。」
19.9.09
永遠的流浪與永遠的他者
九月,開學祭,對大多數的法國人而言也是假期結束之際,而對外國學生而言,終於要結束沙漠般的校園生活,總之,一切顯得熱絡,甚至還帶點令人煩膩的吵雜。
九月的書店是地雷區,一腳踩進,必定荷包失血或該說是粉身碎骨。一排排堆高的新書、再版書、新出的口袋書、學校指定用書、教科書、各種文學獎的新書,一切都盡可能誇張地擺列於架上,像是經過假期,人們會飢渴地想望精神維他命似的,好應付接下來的現實生活。好像那些瘋狂疊高的哲學書、文學書是因應需求才不得以地喧囂也是的列在架上、擺在走道間,熱絡的氣氛悄悄地燃燒人們的雙眼,手中不聽使喚地拿了三、四本書待結帳的書,而眼裏卻仍貪婪地搜巡架上可能的遺珠。
櫃台前排了兩列長長的隊伍,我,作為一個外國人(我總是自我定位為外國人),竟也和他們一樣抱了五本書去結帳,環顧四週,沒有人是少於三本書的,這真是讓我嚇了一跳。
有耐心的人通常只要等隔年九月,那些去年得獎的、或賣得好的作品就會很快地以口袋版問世。我在那像是擺滿了吃到飽的菜色前面,一本又一本地發現一些去年想看的書,見它們出了口袋版,毫不手軟地趕緊拿在手中。
《no et moi》去年就想看了。講的是一個十三歲的高材跳級生與一個十八歲的街頭少女之間的故事。吸引我的是SDF(無家可歸)這個主題,說是吸引倒不如說是某種縈擾我內在深處的某種憂慮,很難解釋,因為表面上或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真的無家可歸,即使我因工作、求學而總是落腳於不同的他方,卻總是有個避居之所。而以前,在來到法國之前,我沒想過太多關於SDF的事,頂多是想到流浪漢、遊蕩市街中的瘋人或乞討者。
在法國,SDF是一個嚴肅的社會議題,說它嚴肅不是因為它被認真的處理,而是它常在冬天、耶誕節、新年來臨前被搬上抬面討論,在總統大選時,也被薩柯奇(現在當選了)拿來做政績承諾,愛心餐(le repas du cœur)會再度開幕,新聞則偶會報導今年入冬前又有多少遊民死於街頭,然後會有這樣的問題被提出,我們的「先進、發達、富裕」社會無所不能,包括眼睜睜地讓人凍死街頭,然後會有一連串的討論。而目前一個專為SDF成立的組織「唐吉訶德的孩子」則致力於協助社會大眾瞭解SDF的各種問題,並試著在法律執行面向政府施壓等等。
總之,我對這個問題的好奇來自於各種各樣自心底升起的疑問,當我第一次看到一群年輕男女牽著他們的巨大愛犬在街頭向人們要些小錢時,我以為他們是「選擇」了另一種生活的人,只是選擇不同而巳,但是我自問,我有膽選擇街頭生活?直到現在,我還是怕問自己這個問題,我怕被這個世界丟掉,「嘿,你這個壞掉的、無用的東西,消失吧」,這是每個人來到世界所夾帶的隱微的恐懼,而其所生長環境將加深或抹去這個看不見的存在憂懼,因為某種執念,我們才再來到世界,因此失去的憂懼將不斷地侵擾著我們,沒有人的手中握有別人的解答。
而做為一個女性,我又更煩惱如何在街頭生活,我們的身體有如此諸多不便,怎麼可能?一次在公園,看到一群男女在噴泉旁嘻鬧,近看些才知道是年輕的街頭浪人,比起玩水,更像是在洗澡。
我知道我腦袋裏的不可能不過是我的想像,沒有不可能的事,一旦你被丟出這個轟隆運轉的世界,一旦所有的門都不再為你開啟,一旦有個一旦,世界從此失序,世界的秩序是如此不堪一擊,也許就是知道沒有不可能的事,所以那恐懼才是如此縈擾不去,像是突如其來的一陣糾心,然後馬上安慰自己說「沒事,沒事,一切只是想像。」然而,真正的問題是,這樣正常嗎?如果我們所合組的社會並不比原始叢林來的安全,我們這樣犧牲環境、犧牲價值的發展、進步又是為什麼?存在的憂懼總是時刻圍擾著我們,時不時的要扎我們一下,然而憂慮正常嗎?憂慮不是一種真的存在狀態,它是多種鏡像下的複製品,它只是在創造存在的擬像。
然而,在還沒有看透這千層派般的多重擬像,只能繼續被扎,直到哪天看透那扎人的針原是一道幻覺。而我們表演給世界看的勤勞努力負責等形象只是為了能牢牢地紮根於世界這個舞台和其他演員的關係,否則,我們將變得飄浮,無依而非自由。只有等到我們的心夠強壯才得以享受那飄浮的自由感受。
街頭的生活,的確,有那麼一下子,無重力般地自由。然而接踵而來的各種暴力將重新使人變得沈重,寒冷氣候的暴力、爭搶地盤時的肢體或語言暴力、條子們挑釁的暴力、人們無視而過的沈默暴力,官僚體係的排拒暴力等等,所有疊加的事件讓我們變得沈重,讓我們成為有歷史的人,讓我們不再天真地想像,不管是活在街頭亦是在標準生活之中,我們都在累積某種重量,直到我們再也挺不下去了,支持不住了,承認自己的荒謬黑色默劇與走了板的台詞。
一個聰明的好學生和一個我們稱之為「不良少女」的故事,這種組合在我們的小說與電影情節中並不陌生。兩個世界彼此滑動錯接,而相互吸引的,是存在底層的孤獨感,是在層層外貌形象剥開後認出的熟悉,那言語外的同感分外親切。小說非常好看,筆調並不沈重,且夾帶著法國人生活裏常出現的產品、牌子等等,讀來有趣,荒謬對比的諷刺,以及從一句簡單的日常語言中所表達出的情緒張力,小動作的刻劃等等都看得出作者小心翼翼地不讓讀者輕易地對這個主題加入一般社會成見,而家庭關係更是作者不留痕的強調之處,人,其實如此簡單,一個鼓勵、一個陪伴、一個擁抱也許就可以顛倒命運的遊戲規則,然而大部分時候我們只是任由恐懼在主導遊戲規則,且因此更是臣服於此規則之下。
在電視上看到作者在談她的新書,而這本no et moi 則會改編成電影,我不知道是否該期待電影。
作者寫到no去遊民之家過夜時,仍得提防被偷之類的事,雖然搭不上線,但卻讓我回想旅行時住青年旅館時,以及在路上走時所要小心提防的事,所以在外面雖然只是短短十來天,然而身心所要準備的警覺性仍叫人感覺疲累,何況no根本無處可鬆懈。而no後來暫住lou家,雖然有了溫飽棲身之所,卻仍然沒有真正的放鬆下來,因為她深切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家的一分子,她不可以鬆懈下來,不可以給人添麻煩,她不可以這樣那樣,因為她不屬於,而lou那時還無法理解那種打從深處的不屬於,我知道那是什麼,在那種不屬於裏面,我們會很快的辨視出自己在社會規範下的責任及角色,我們竭盡所能地用盡精力填滿這個角色,直到再也無能為力。有時,它也像我們社會中看待媳婦的態度,那種不屬於的眼光,那種用責任來要求對方的眼光,而非看待女兒的目光。有時,它就像我們看待外國人的目光,你來這裡做什麼?讀完書後要留下來嗎?會找個法國人嫁嗎?(想佔我們國家的便宜嗎?)我覺得後面這句話也許只差沒說出口吧。他者似乎總是一個值得憂心的怪物,危險的,儘快重新定義好予以在社會中歸類、建檔,他者被視為他所是之貌。「它就是這個樣子」就像no是從街上來的,好像她無需經由母親肚子膨脹過程就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似的,她是象徵惡的物質存在,她存在的理由無非是做為惡的提醒及想像,她是可見的惡,然而人們沒看到的是,投射此惡的存在,惡的可見不過猶如水中倒影的可見,然而人們真正永遠無法看見的則是那個使得惡這個影像得以存在的什麼,更具體的說,尤納西斯永遠不會愛上自己如果他沒有看到水中倒影的俊美形像,然而更嚴格說來,他愛得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者,他的欲望撕裂了他,他要那個俊美的欲望比起知道那就在自己身上的理智來得強烈,於是幻覺般地欲望同樣結束在追求的幻覺中。而惡呢?見那不可欲的什麼的出現無非是痛苦,於是割除的欲望同樣凌越了解其存在的理智,於是人們徒勞於日日剷除惡草,非我族類,莫登我室,荒謬地無視於惡草之根長於何處。no一輩子都無法明白自己為何被母親所憎惡乃至於拋棄,就像她母親無法相信她的中學生涯竟因為四個男子所脅迫的性暴力而嘎然而止,而no竟無辜地因此出生,順理成章地,她成了那四名男子的代罪羔羊,被她母親怨恨著。這樣的社會事件並不陌生,但是我們還是會說,「那種人就是會那種德性」問題是,那種人是哪種人?
如果遊民的粗魯言行、野獸般的眼神讓我們覺得非我族類,那也許只是那個世界的必要武裝,猶如規範世界的裝扮、委婉與狡獪,還有如此文鄒鄒地表現自己的聰明才智之類的,而這些不外只是角色扮演,我們只是穿上各式動物裝玩著生存遊戲。而我最低程度的反抗或自我揶愉也不過是在這裏打打字,複述一點點憤世忌俗的問句罷了。
我喜歡書中男配角講的一句話,當女主角lou問他說,你想世界上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嗎?女主角一問完就感覺自己說錯話了,因為男孩的父親丟下他去了巴西生活,而他的母親則是和別的情人生活在別處,儘管如此他仍回答,這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實情比這個要複雜得多。
這個高中生的回答比他所表現的行為要來得成熟的多。而事情的確是複雜得多,因為人心是如此分裂。
順帶一提「偶然性」這個東西,買完書的當天,在房間裏突然鬰悶了起來,於是打了電話給朋友,朋友於是找我去她家看「la grande librairie」,參與訪談的作者,除了主播PPAD知道外,其他均不認識,結果意外地在節目進行中,看到no et moi的介紹,原來是同一作者出了她第三本小說,這真是太奇妙了,嗯,她的講話方式果然不讓我討厭。在此附上節目網址,可線上看重播:http://www.france5.fr/la-grande-librairie/index.php?page=article&numsite=1403&id_article=12638&id_rubrique=1406
另外再八卦一下,其中一位長得甜美的女作家是目前一位知名哲學節目主持人(ATER和 FRANCE CULTURE)的前伴侶,而這個哲學家呢,當初則是為了和 Caral Bruni在一起而和她分手的,因此這個女作家就寫了一本 Rien de grave,也要改編成電影,好,繼續八卦,那後來呢,大家都知道的,Caral Bruni現在則是和法國總統薩柯奇在一起啦。這樣,是不是會比較有興緻去看一下重播了呢?
14.9.09
九月
「我啊?讀哲學的」
「哦,那以後不是要幫人家算命?」
「哦,是哦。」
那時的我,只懂一點哲學,一點人生,我心想,哲學才不是算命的呢。
那時的我,什麼都只懂一點。
昨天坐在房裡,想起那個司機的話,突然覺得他的話是那麼的有道理,我的拒絕接受
不過是自己內心偏見的抵觸,實際上,哲學和算命的一點也沒有抵觸。
然而,這得先從「算命的」一詞來談,若照之前談的占星、紫微命理新詮的角度來看
算命這件事,那麼,算命便不再意味著預知吉凶禍福,不是向外求,反之,是向內走,
走進「自己」這個神奇場域,這個滋生事件、創造意義的空間。算命變成古老的哲學
箴言「認識你自己」。
從自己出發,哲學家思考世界,凝思夢境,解釋抽象,創造概念,無非是想解釋自己
的存在,這個具象的、喜怒哀樂的肉身、精神、靈魂等都好,總之就是這個甩不掉的
什麼的存在。
解釋,無休止地喃喃,我們在話語中感到安全,空無的噪音創造了存在的行動,我們
感到安全,喋喋不休,讓我們的存在被看見、被聽見,在想像中永生。
算命,算自己的命,反覆說著自己來此世的奧狄賽之旅,反覆看著自己必經的凶猛惡浪
和那與生俱來天賦氣質,以喜以憂地飄飄然,像一個反覆解釋世界、解釋現象、解釋話
語的哲學家,飄飄然,噪音,讓我們以為忙碌地過著。
以為複雜,實則從最簡單的一針穿過一針的反覆中織就,一條手織圍巾或桌布。
簡單且流動著。
重覆著吃飯與流淚、生氣與歡笑,反覆之間,吃飯有了吃飯的意義、生氣與歡笑也各自
生產其意義,於是我們說:「啊!我懂了。」
就好像要這麼多年後,在這裏了解了算命和哲學的無差別。
23.8.09
新鮮
在嚐試了企圖以閉關形式的生命形態進行論文的挫敗之後,不得以只好放任自己以一種舒適的方式存在著,漸漸地,因為封閉所帶來的陰暗、沈重、凝滯感便逐漸消散,那種意圖控制自己變成什麼的欲望潛藏在自欺的幻覺中擴張,表面上看來正當的欲望其實是一種對自己不願意妥協、不坦率的強烈抵抗。因為頑強的抵抗,自己打造了自己頭頂上的烏雲。
請朋友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星座命盤,因此觸發了對占星的興趣,之前看到心靈工坊的《占星、業力與轉化》一書的介紹,雖然覺得有趣卻因為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命盤也不知道那些星星是幹嘛用的,所以只能在理念上了解卻沒什麼感覺。最近知道了自己的命盤後,便有興趣了解那些宮位、星星相位、以及各星座特質的意義,並且在配合自己的生命經驗來理解,發現占星(和紫微)的有趣,它的有趣不在於預測自己的命好或不好、未來有成就與否,而是配合對業力與轉化的概念來了解自己某種先天形式,就好像知道自己是心型模或是動物模或貝殼模之類的,某種性格上的、或人生遭遇上的要了解與學習的功課。
換句話說,並不是知道自己命好或有什麼才能於是就這樣走下去就好了,而是發現自己所缺乏的生命質地並願意去體驗那痛苦的重生過程,一旦知道那痛苦是為了抹去僵固的自我習氣得到新的特質,那麼我們在痛苦面前也就比較願意放鬆而不是抵抗,緊抓著過去的自己不放。於是我們讓考驗穿過我們,開啟耽溺於自我之中的封閉迴圈,空氣流入,我們呼吸到自由的清新氣息。
所以表面上我不再堅持自己的規律作息或閉關儀式,但仍以一種龜行之速閱讀與工作。
法國朋友找去市郊家中遊玩也坦率的答應了。一旦出遊,就放下自己工作的態度,因為開放的緣故,感收能力也就跟著寬廣了起來,前一天才在書上看到無花果樹有很強能量而想知道無花果樹長得如何,沒想到在友人家便看到它,而且還是被砍除未盡殘存生出的小樹。而在路上看到許多旅行車(caravane)(含衛浴那種),一直想問友人價錢卻沒問,回家後在廣播裏便聽到有人要賣,價格約在5500歐元左右。這種感覺約在之前三四月時也有這種類似心想事成的狀態,歸納起來均是在一種開放、放鬆的心態下發生的。
這樣一想,再加上最近對占星的思考,突然發現一種有結構的鬆(太極的講法)保持生命的流動才是王道啊。雖然之前也是想通過一陣子,但有時還是會因為大大小小的事累積下來,沒有馬上處理,等到自以為還處理的動時再處理其實巳經是一層沈積的地層了。
友人家距波爾多市區約二十五分鐘車程的郊區,一般市郊的房子均是一些小平房,頂多有二樓,但那也不是真的二樓而是樓中樓般的二樓,通常有個大院子,有草坪、果樹、花園、車庫、櫻桃樹、李子樹(超甜)、西洋梨樹、無花果樹、蕃茄、一個大泳池、烤肉區、桌球桌、室外用餐區等等。與友人父母打招呼、一人一杯濃縮汁加冰水的飲料後,我們便下水玩耍去了,因為在自家泳池,所以就可以盡情地玩跳水、水仗、飄浮等各種孩子氣的遊戲(打水仗實在太好玩了),聽友人父母說,在月夜皎潔、水溫持暖的夜裏,他們還會祼身入池浪漫一下。這真是給我一大啟發,擁有一個私人泳池的多重意義。玩得欲罷不能,雖然後來有點冷,腳趾抽筋捲曲約二十分鐘不能動,伯母拿來一塊馬賽香皂說這是祖母秘方,聽說抽筋時拿一塊真的馬賽香皂,不沾濕,在抽筋處擦抹可以緩和,好像有那麼回事,於是我便得到一塊香皂當紀念品。
友人堅持帶我們去看華麗瀑布(據她老爸說是小水流而巳),兩公里路,回來可以吃晚餐(九點)一路是草原、田野、森林小路,很多原始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走路、笑鬧真是幸福,只要沒肚子餓、沒有冷、沒有抽筋的話。趕路不成,沒看到瀑布,回家吃飯。
伯父做巴斯克鐵板海鮮,飯前照例大家先坐下來,吃吃小菜、開胃酒,聊聊天活絡一下氣氛。西班牙酸醃辣椒,好吃。
第一回合結束,伯父在類似做鐵板燒的鐵板上開始炒海鮮、我們去玩桌球、天暗了之後,星星多的數不清,好了,上桌,白酒配海鮮是一定要的啦!吃吃吃、扯扯扯,笑鬧之間想起了這次去巴黎研討會上,關於法國人的飲食觀的議題,的確,吃飯對他們來說真是一天的享受以及真實的生命,吃飯不是計較營養、健康的時候,吃飯是所有的愉悅都在吃綻放的時刻,笑鬧的談話新鮮感的愉悅、家人朋友相處的愉悅、美食美酒品嚐時感官的愉悅、杯盤講究的視覺愉悅、空間舒適安全放鬆的愉悅,總之這是一個不管怎樣都要想盡辦法「爽」快的時刻。(雖然一邊吃飯一邊講話會吃進空氣對消化不好,但另一方面愉快的進食又對消化好而且會有飽足感反而不會過食)
天空裏有獵戶座、北斗七星以及數不清的星而院子裏是我們喋喋不休的話語及笑聲。
子夜告別了友人一家,和朋友坐上另一友人的車,夜裏的公路好像台灣,我說,感覺好像下個交流道口就可以回自己麻豆的家,經過的加隆河也像濁水溪,靜靜地,感覺今天的確回了一趟家,一點也不覺得是隻身在法。
也許,一顆開放的心,便可以四處為家。有歡笑的地方就是人心深處的家。
人心嚮往的是愉悅,因此有了知識,知識是為了留住、重覆愉悅的方法,然而一旦知識反客為主以為自己可以創造愉悅,那便只有肅殺之氣了,難怪聖經裏說誡命便只在心中,依尋己心便能找著生命之道。「其實這話語離你很近,就在你口中,正在你心裏,讓你可以遵行。」(申命記30 :14)
21.8.09
問題是被劃分出的空間
劃分是知識得以誕生之技術。將無以名之之具大以分門別類的方式縮小,縮小到我們的有限性之內,理性可感性之內,於是知識配合我們的限度被覆製出來。然而我們的存在世界仍是在那具大之中,可是我們嘴裏卻講述著可掌控的縮小世界,我們在知識生產的對象中載沈載浮,因為一旦拿著那個被縮小的對象到存在世界去時,那對象傾刻消融在具大的複雜性之中,我們以為造了舟,卻沒想到因為造舟而荒癈了泳技,不怕海的身體被困在怕海的腦袋裏。
然後,外遇這個詞又回到我腦袋裏。
外遇,若沒有對家庭或婚姻關係的某種信念,便不會區隔出外遇這個問題場域。
況且若對外遇這個概念或詞做個歷史性的考查,我猜,那首先是為了防止女性出軌而發展出的論述與概念,在一種強調父權秩序穩定性的基礎下,而今在男女平權呼聲四起的時代下,外遇或出軌就變成男女通用的遣責,然而更進一步來談,以今日男女關係「自由」的情況下,所謂的外遇這件事更多的不在其愛情道德上的違背而是在法律層次上的利益關係了。(難道我要寫外遇系譜學???)
總之,傅柯的那個劃分、劃分的概念突然讓我想起瘋狂史裏的瘋狂然後讓我想到外遇的原罪其實也不過是個歷史性的原罪,如果有原罪的話。
而我反覆思考、批評的「外遇」,實言之不過是個被圈劃出來的空集合﹣「」沒有內容存在的括號,除了我圍繞著它反覆指指點點的手指和話語,在這個括號看來,我才是一個因為凝視這個「」而成了一個實體「我」的瘋子吧。
然後再想起那句奧修的話,「對抗的事物會繼續存在,靜觀的事物則會消失」。而當我們對抗時,我們便是把自己關上了,成不流動的死水,在那裏只有聞著腐朽的霉味自我耽溺。(咦,在說臭豆腐還是藍起司?)
總之說來說去,好像踩著傅柯的腳印,會走出我自己生命的侑限,或更遠...
19.8.09
還是挺起胸膛好好做人吧
笑,因為根本沒有烏雲,並且要為那想像力的彆腳而大笑。
如果害怕(或期待?)瘋狂而把自己遠遠地擺在一個只聞界限而不知其為何的安全位置上,那麼那個自以為自己會瘋狂的恐懼不外是一種給自己強加上的抒情式殉道肥皂劇之想像。
想以為自己與眾不同、想以為自己蒙神恩竉、想以為從此可以恃才傲物、想以為自己從來就不平凡,與其說害怕瘋狂還不如說期待一種想像的瘋狂以證明自己,而這剛好證明了自己的確實平庸。光是這樣一個了悟,就足以令人大笑三天。
另外一點是比較理論性的,一旦自己相信自己有瘋狂的可能,那正是陷入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或要說辨證法也可,為什麼一旦自己不正常,就只有瘋狂一途,這不是剛好落入我們這時代的社會區辨結構論述裏去,在這點上,我竟然完全沒有想像力的掉進去,不過這與上面一點有關,一種期待以某種方式證明自己「不凡」的欲望作祟。所以說這種恐懼還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啊。
這時竟沒把傅柯用上場,如果翻過理性即是瘋狂,那麼一定有個所謂理性之限,而在那限上的一越便是瘋狂的海洋,人便要溺斃於妄想之中。然而在瘋狂裏,我們不乏理性的推論與陳述,突然之間,發現,實無限可越。無界限,卻分劃出兩個現象,兩個概念,兩種存在模式,豈不怪哉?(傅柯笑問)
所以,或許瘋狂不是翻過理性即可達抵之地,而是一步步踩著理性的限度走出來的一種體驗。這讓我不得不斗膽的舉笛卡兒為例,(剛好今天看了一篇文章幫助我思考了一點笛卡兒)笛卡兒的我思,好端端的思考竟把物質給概念化成一種物質性,我,一個人好好的本來就存在,卻在他的我思之後,我的存在變成是一個他思考下的概念物,換言之,他的思考比存在還真實。存在不得以證成存在自身,要他的思考來證成。這不是在學上帝是什麼,上帝說話,於是世界存在。笛卡兒的我思,在我這個現代東方人看來難道不是一種瘋狂,然而他的時代允許他說出那樣的話,或更進一步的,他的創作(書寫)允許他說出那樣的話。
當然不可否認的,踩在限度上的確會逼出一股力量,這力量也有形成暴力(現實化)的危險與盲目。所以與其說我怕的是瘋狂,倒不如說我憂心的是這股力量,不知它要以何種現實化的方式發洩(一次身體的邂逅或一次吵架或其他)。不是說因為在意著現實規範的問題而怕這力量的現實化會違反社會律法、善良風俗甚或親朋期待等等,而是難道我不能如騰雲駕霧般與其戲耍之,非得被它操弄?不甘心,我如此堅持著,對那朦朧的什麼暗含怒意。
然而我沒體會到的是,迫出限度之後尚有「摺曲」(引自楊凱麟)也可以「反摺」(引自anna chen)把自己做成藝術品。再者,即便在限度上,看到的也應該是四處撕裂的間隙,任何一個間隙都指著一道出口,這裡沒有封閉概念可以借用,即便瘋狂一詞,也無可在此指認。瘋狂做為一種現象,是一座幽城,是封閉。然瘋狂做為一種運動,是一道旋渦,是開放。在限度上的,是運動,不是現象。
因此書寫在此再度熠熠生輝,之前我以為它把人關在其字詞上,概念上,結論上,現在我才發現它在搖晃它們,書寫關注的是字詞的間隙、概念降生的位置以及迫使說話停駐的力量。如此如此,我們才得以走出閱讀的地獄。
現在,我願意相信書寫可以走出地獄,或是說震傾地獄城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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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後記」和身邊的人都發出偽求救訊號,為了這片被我視為真烏雲的偽烏雲,然後快快樂樂的能夠寫成這篇,但是不能否認的,在不識烏雲真偽時也的確徹底地害怕著,現在想來倒很像期望世界末日而不用上學的天真,以為著病在即而不用看書寫論文,我想這種天真的心情總是一直在的,而隨著年齡與「知識」的「增長」,那想像力倒也寫實的驚人。
幸好,身邊總是有人,可以這邊吐、那邊泄的,就這樣「健康」的離開了妄想。
想想其實很多人本來也是如果這邊吐吐、那邊露露也就可以慢慢走下去的,有時候,只差那麼一些小插曲、小轉折。所以,就算是偽求救訊號又何妨,事後笑笑,一句想太多過去,然若不發出訊號,那麼偽烏雲也要成真。
天啊,為何像在寫精神勵志文,還是在寫張老師專線宣傳稿,果然想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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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後記,早上起來,直覺上就該是這個標題,挺起胸膛好好做人吧!
17.8.09
有沒有可能蒸餾自己
語言吸附欲望如雜質,將無形欲望化為行動前使之賦形,凝望它,碎滅它。
因此語言既開啟譫妄的想像空間卻同時做為蒸餾自己的技術。
人可以在蒸餾過程中離析做為存在的物質性及精神性,然而在精神性部分,卻是開啟兩個
不同色系的空間,光與暗影必須同時存在,分裂,只會形成兩種瘋狂。
然而同時存在卻是一種張力體驗,時刻變動的風暴,讓人渴望永恆的平靜。
是故,人何以欲蒸餾自己,難忍這精神與物質性的含混存在,難忍這張力撐脹的痛楚,
難忍此難,是故,如此如此。
語言,因此或做封閉之所,或做迷宮出口,而人,你有多少運氣敢下此生賭注?
14.8.09
海邊
與海邊的瘋狂、活潑氣氛相對的我的腦袋想得竟是「如果能飛走就好了。」
為什麼不能飛走就好了呢?為什麼不把翅膀找出來插上、飛走就好了?
發現無法飛走的事實總是一再地讓自己想哭,明明是那麼亮的海、那麼脆的風,明明大家都在笑、明明一切是那麼的簡單而明朗。
為什麼?
我像隻在海邊漫遊的寄居蟹,在潮汐之間留下那易被刷洗的步印子,我坐下來,玩著暖暖的沙子,然後漸漸地把自己埋進沙裏,意外地發現那厚實的沙像兒時蓋過的厚重冬被,安靜地包裹著我,不多問些什麼,好舒服,我睡了下來。浪聲輕輕地為我誦讀晚安故事集,天是過於耀眼的清朗。
像夢,還是記憶,朋友們、家人們、台灣的景緻遼繞,捲起我,回到某個這樣或那樣的日子裏。那時,也會有想飛走的情緒,原來不是因為和外國人在一起的關係?
好像,只有和自己一起才能感到心安,不必掛記著如何配合他人,尤其是當那個配合是力不從心的時候(上了年紀的感嘆句),是你不知如何解釋的時候,是你只好用任性的表情說不的時候,那時,真想把翅膀拿出來,輕輕地說聲再見,至少還有張輕描淡寫的笑臉。
或許,H就是太了解這樣的我,所以一直不敢承諾帶我去爬山。(呵)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就像不斷折舊的筆電電池,本來有三小時的儲電量,漸漸地變少,有一天突然發現它只有一小時不到,也只能摸摸鼻子,閤上筆電,回家去。只是沒電了,只是需要充電,只是需要有人瞭解需要充電的事實,只是沒什麼,非關好惡。
那驚心動魄的落日我沒去看,留在小森林裏,看針葉樹搖晃的樣子好可愛,因為它不像闊葉樹的葉子,一搖擺便簌簌作響,所以會留意到它們的存在,針葉們在高高的、遠遠的地方自顧自地揮舞著,當我發現它們時,好像,笑得更開心了,因為被另外一個安靜的什麼注意到了,感覺原來不發出聲音也有其他什麼可以理解的窩心。
落日之後,小森林很快地被呢絨般的黑布罩上,耐心地做著鑲上夜鑽的手工活,一樣地無聲無息。倚在車身上,感覺溶入這世界之中,再也沒「我」這個人存在,潛入世界的曼陀羅之境,一個隱密入口便開啟另一道空間,我是異時空的偷渡客。
回來,暴露在海風下過久的身體在夜裏果然暗自灼熱、出汗並感覺顫抖的寒意。稀奇古怪的夢穿越身體,朦朧的醒來,想起自己從來就沒有翅膀這件事,難道,書寫是翅膀的可能?
亦是禁閉自己的收容所?
12.8.09
永劫回歸的愛欲試煉之二
終於還是寫到這個詞了啊。如果不寫,它就會持續地、頑固地、莫名地、歇斯底裡地反回建築一條清晰可見的懷疑線索,彷彿有那麼回事。
愛情裏,最香豔刺激的情欲畫面,最懸疑地推理情節不是該屬「外遇」奪冠。
因此可能可以有這樣的標題,我是談了戀愛才學會當偵探的或我是談了戀愛才學會三p(或Np)的。
外來者,誰是外來者?
武昌起「義」,誰是義,誰又不義,古語有言,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句話竟把複雜累世的恩怨一針見血的道盡。
一次,朋友向我解釋武昌起「義」應該寫作武昌起「事」,那時不是很懂,以為那很政治,以為那很左派,以為那只是文字遊戲,以為那離我很遠。
奇怪,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起義」這個字眼竟讓我過敏起來,原來我讀的是「成者為王」的「王」寫的歷史啊,王權為了強調自己的合法性、正統性所以任何以他們為首的事件都被寫成了「義」、寫成了「烈士」,而那些「不義的」,則是腐敗不堪、沒知識、沒文化、沒水準,還有很多沒「XX」可以推衍下去,總之是我們所不認識的,因為沒有認識的必要,那高揚否定的口吻中潛伏著對危險的恐懼。
因此,示威民眾永遠被執政權力詮釋成「暴民」、「違法亂紀」,詮釋權與傳播權都在執法者手上,「義」字抖大地以血染在揮舞執法的旗幟上。
對所謂的「元配」(男/女適用)而言,第三者當然是外來者,是新到的,是不屬於的,因此我們有許多形容第三者的醜陋詞彙,好妖魔化那個不屬於此的。像咒語式的,希望持咒以讓惡靈自退。
然而對正火熱的新情侶而言,元配才是第三者,不是外來的卻是不屬於的,仍具合法性卻是過時的,因此「推翻」,以愛情之名,革命吧!
愛情何其無辜,它眷顧所有人,卻不幸成了淚海。
自由何其無辜,它賜翼所有人,卻不幸成了血海。
何其尷尬,元配在自己的居宅裏卻被指為不屬於此,被新「正名」的愛侶。
在自己的土地上被追趕、被逼到走頭無路、被指為異鄉人,「台灣人」是也,「原住民」是也。
因此,對「義」字一詞的使用儘管不操之在我,但至少對它的認識卻盡其在我,字詞的使用總是具有政治性,說話本身就是一種政治立場,即使以作者身分極力否認,那立場卻是當下立判的。因此,顯然有一套字詞政治學環伺左右,詞語給出的不只是想像還有其背後纏累數世紀的使用淵源,突然之間,那吵雜聲是如此寂寞,沒有人真的在說話,因為能說的都被說完了。而那沉默是如此安慰人心。
所以,我不知道誰是誰的第三者,誰的版本的第三者,而我又如何執取「正義」之劍、又要征討誰。如果我是元配又是外遇者又成為第三者,那麼...,所以有「花樣年華」這樣的電影為我們開啟新想像的可能。於是你只能噤聲在那愛欲流動的瞬間,眼看悲傷從自己和佯裝為愛侶的眼底升起,你們明白了也沈默了。
新愛侶開啟了一塊新的滋養愛苗的空間,在那裏歷史就要改寫,一段外來殖民史卻便成冒險進取拓荒史,曾經與「元配」築夢的承諾如今讓渡與「新」元配,承諾與愛情實踐是一整套愛情修煉技術,而人在裏面似乎顯得不再重要,我們不斷地成為別人修煉愛情的對象,而自己也不斷地在陌生臉孔裏精進愛情技術,隱隱期待著的,倒底是什麼。
愛情似乎成了可以概括我們個別性的抽象運動,我們、男人、女人、人、感情等等似乎也是一個個可以被抽象的物體。解釋我們的,是那些規則、形式、運動,似乎離「大同世界」的美麗新世界不遠了,一旦我們可以抽象化所有事物,再來就是找到在其中的運動規則就好了。
友人X研究海德格,常有機會聽她講述海德格的思想。一次她提到海德格把伽利略視為一個「人與物之間的理解關係」轉變的重要人物,自古希臘起,人與物的關係向來是使用與知識不分家的理解與對待,對物的理解也是和其特性一起指認的,也就是說物的特殊性尚未被完全離析脫離其存在,然而自伽利略把物以運動規律來解釋起,物是什麼變得不重要了,石頭和羽毛的表面差別不重要,它的運動形式/規律才是得以說明其本質的「真理」。
突然之間,我好像才知道那縈擾海德格不去的形上學暗影是什麼,而他不厭其煩地去提醒我們「存有」以及人與物之間關係的龐大分析,其實都是為了試圖還「存在」其特殊性,即便我們再如何的相近、相似、同源,仍有那百分之一甚或千分之一的微細差別,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們的特殊性即合法化其存在。
這個想法竟無厘頭的來到愛情的關係裏。當戀人彼此為彼此相異的過去而煩惱不巳,恨不能成為彼此的唯一與全部時,其實就是在抽象彼此的特殊性存在。處在愛情譫妄下的戀人,執拗地要以先驗的「愛」格式化彼此,然而同時又恐懼於自己做為對方的「愛情物」會落作可重覆性、可抽取性、可替代性等矛盾情境。我想這是康德理性限度的愛情難題,而試圖走出康德的傅柯則試圖宣稱,愛情「知識」(愛情論述)是做出來的,是體驗過的言說而非以言說來指認愛情。
因此,也許我們漸漸走到一條有出口的路上,那個試圖關起戀人的封閉迴圈似乎正被解扣,在一個奇異的、混亂的話語雜交過程中,鈕扣「㕷!」的解開了,而原來支持封閉系統的言說正被一隻幽默之眼凝視著(雖然,或許仍不太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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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書寫看似打開某扇通道大門卻又同時把人關在那甬道之中呢?書寫真的可以從地獄中走出來嗎?(懷疑中)
11.8.09
永劫回歸的愛欲試煉
如果書寫是為了不要死去(傅柯),那麼單單只為了存活的欲望,我們便或愉悅或痛苦地日日伏案,在裏面品嚐瀕死的新生,如從針尖般竄出的歡暢,在看似單調的重覆與死寂中,一步步踩著自己的極限前進。
這裏談的不只是書寫。
是任何一種形式的欲望,欲望在形式中找到它得以反覆永存的載體。
愛情亦覆如是。
如果我們不再在彼此身上每日每日辛勤裁種只屬於自己獨特氣息的花草樹木,那麼那個被荒癈的將不再是愛的花園而只是曾有人跡的棄院。
不要希冀對愛情的信仰,不要希冀神祇對愛侶的祝福,那是人們拿來縛你的假繩索,讚美你的忠貞,好讓你如如不動下去,直到你再不能有愛,乾枯的肉身如此指證。
重新開機、另開新頁面、從一張白紙開始下筆總是比較輕鬆,它不像一篇寫到一半文思凍結、言語枯槁的文章,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好歹也寫了好幾頁,應該總有點什麼可讀性吧?你望文自憐,不肯撕毀,卻又找不到任何接下去的理由、詞句,怎麼可能,明明有一大堆東西想講的啊!
書寫是從概念的胡亂聯接落實在文法結構中,剛剛還在腦袋裏覺得頗有一回事的想法,幾行句子下來便發現全是顛倒夢想、妄念叢生。寫不下去啦!嗯!是啊!戀人歉疚的說,走不下去了。你還在自己的顛倒大夢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是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過下去的嗎?這是事實。不是殘酷,而是體驗。
想想剛開始構思一篇文章時,或許無意間的一個想法、或許一個設問,然後我們試著走下去,走走看,這樣不行,好,繞路,再回來等等,或是就這麼跟著某種忽然湧上的語氣而一路飆衝下去,也顧不得其他了。翌日醒轉,全然不識。
戀人彼此在床上醒來的那刻,如果能看到彼此面孔而不驚慌,那也算是一種最低限度的幸福吧。還想擁抱,還想再走下去,愛情還沒為戀情劃界。
可是終究還是走到了接不下去的那行句子。或許暴力、或許無奈、或許清醒...。總之限度之門巳達。書寫正是在此刻發現自身的語言,前面那些花花綠綠的句子、天花亂墜的夢囈,都是為了滿足書寫者作為一個作者的虛榮,虛榮耗盡,才發現自己實無書寫籌碼。錯,真正的籌碼才出現,書寫者自身正是。限度在此,往前,開啟的將是另類伊甸,退返,虛榮枯槁苟言殘喘。
因著同樣情況,戀人也可以不斷另開新頁書寫其愛情物語,那總在某一章節緩下的筆,別過頭去的理由似乎不會太遠,不斷開新頁的新鮮讓戀人誤以為在愛情中重生,新鮮、陌生所帶來的悸動並非等同於愛情,但人們似乎甚喜以此標誌愛情,認為愛和心動有關。在此並不想澄清它們之間的關係,我比較想關心的是關於限度、關於走到了盡頭這樣的認知,是否真無法超越。
比起嘴裏喃喃說著不可能,倒不如說是不想跨越這個限度吧。比起面對戀人那熟悉到生厭的臉孔,一張新鮮和譪的笑臉要來的可親方便多了吧。然而,一頁撕掉的、刪除頁面的文稿,被認為不再可用的文稿,有沒有可能在書房到廚房的遊走之間被重新閱讀呢?意外的不在當初行文脈絡思考下的文字竟閃著慧詰的笑意,那笑如此豐厚、親切卻魅惑,複雜的層次在你心中翻騰,你哭笑不得的誦讀著。
戀人道別後的身影與再相逢時稍嫌客氣的笑意就有著這樣薰人的陳酒香。但也僅只於瞬間,隨後你們很快就在爭執中想起了分手的理由。這是尼采的永劫回歸嗎?一個尼采讀者應該不會同意吧。這裏面只有無意識的機械反覆,稱不上尼采那富含生機的回返,更絲毫沒有菩薩那體解的乘願再來的回返人間。這個回返充滿著不斷膨脹的痛苦,然而最後那針尖般極限的跨越卻讓通往極限的痛苦得以一次撫平。
戀人在彼此衝撞性格與交織愛意的過程中歷經苦痛與無休止的自我質疑,在這個看不到前方亮麗景致的盲目的愛中,我能相信什麼,我能做什麼,我能確保什麼,相信比得到幸福更難,然而除了神,誰敢應允伊甸之地予人。
如果在那行接不下去的句子下,仍顫抖地賭上自己的全部,寫上一句即便是髒話也好,那麼另類伊甸之門便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開啟,接下來,接下來...(我無須在此應許什麼吧!)(好吧,也許可以從裏面翻轉出一種新形式,例如把抒情體衝成搞笑體之類)
所以,愛情的運氣只能有一次,那是戀人彼此相識到試開新視窗的時刻,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痛苦與極樂的薩德交歡場,在每一次放開與放不開的質疑中反覆至神經脆弱,然後在清醒的瞬間發現戀人的手仍環伺在頸,此時會有笑意如電流奔竄全身,你成為自己的神,愛情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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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寫著寫著果然又離題了,又自顧自地唱起獨角戲。本來只是一個想法,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生產明天仍想活下去的欲望,這些事比較明顯地表現在我們所熱衷或正熱衷的事上,愛情也是,然而事實上沒有一件事是不需要去關心的,一件不被關心的事其實就是死了或正在垂死,生命是一種要付出代價的東西,即便很多事都超出我們自己想像的限度,然而這只取決於要不要做而巳。因此我要反駁自己以前說的什麼隨遇而安,什麼兩個人自然而然會走到一起,雖然這麼說沒什麼錯,但從某個角度來看就只是一種偷安的藉口罷了。
所以兩個人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的就會在一起,如果每天不再在對對方用點心思,那實際上就是死了,雖然也許有些積蓄可以花用而看不出來,但是死了就是慢慢地從對方身上撤回自己的氣息、曾搭建的氛圍等等,這裏指的不是把臭襪子、內衣、書之類的具體東西留在對方家的問題,而是真實的、有生命的、有溫度的,是聲音(電話)、是影像(見到人或照片)、是觸感(身體的)等等這類的個人獨特氛圍。
記得好像是B這樣跟我說過,忘了是怎樣的脈絡,當他和愛人相處,他考慮的只能是如何(以我所能夠的)能再對對方好,沒有那種今天做足夠了,之後不用做了,像是開了保證書似的。是啊,因為我們面對的是活物啊,而自己也是活物啊。好像到今天我才懂,當初以為那只是初戀期的衝動罷了,然而不是,那是準備要一輩子對這個人為對方做的事啊!竟然不自覺地浮現出外公外婆的身影,外公到現在八十幾歲了仍是很黏外婆的呢。(害羞)
所以,我怎麼會蠢到以為距離不是問題呢?這是什麼信仰體系所構築的盲目信念呢?要批判、要批判,批判即存有(尼采),我批判故我在。寫完果然通體舒暢,又可以讀書了。
歡迎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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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放了一天,對於括弧一的東西感到可疑。首先括弧一就是對一的不安心而衍生出來的奇怪後記,像是有個腦袋清醒的「我」有權出來解釋一裏面的東西或動機或某種懺悔之類的,然而對括弧一的東西,難道不會再有個雙括弧﹣像我現在在做的事﹣來解釋括弧一的立場?括弧只會不斷繁衍下去,「我」從括弧裏誕生並因寫下成文的概念或陳述而存活,至於一裏面的東西則將被括弧淹沒直至消失或某日以某種怪異陌生的面孔來到「我」面前,那原初由肉體、物質等事物勾引出的情緒或欲望,在第一道書寫時便巳消聲匿跡,然而這不斷出現的括弧卻執意地要它說真話或留住這個即生即滅的對象,因此,括弧形式被留了下來,然而在裏面的卻是群魔亂舞。
愛人不經意的一句話、一抹眼神、一個詭異的玩笑都會被括弧起來,最後,只剩下括弧的意氣之爭。
或許可以寫一個偽傅柯版的戀人絮語。哈哈
[[[一]]]
我知道是誰來加括弧的了,那個怕被愛人誤解的「我」,悄悄潛進書寫,企圖要讓它政治正確。
趕走,趕走!
(還有沒有人 四處張望貌)
9.8.09
蓋一座思想之堡
規律作息﹣友台某文
翻轉﹣自己
不再有人敲桌子摔杯子﹣村上春樹
跳躍的量變質變﹣布朗肖(或量子物理學)
以人身為法器﹣許悔之
場式思想﹣我的傅柯理解
有必要列上這些類關鍵字或關鍵句,因為這個標題就是在這些關鍵字/句相吸互引的的過程中產生,最後停在一個傅柯使用的「城堡」比喻上,並可能延伸至宮崎駿的移動城堡...。
事情是從規律作息這件事開始的,巴黎回來後有種具大閱讀與書寫衝動,像火一般的燥與動,對這種感覺我巳不陌生,寫一首詩或一篇部落格即可彌息,然而當它是關於一篇小論文篇幅或畢業論文時,那火顯然不夠支撐未來時日仍多的低頭伏案,因此,火勢巳不是我所要考慮的,如何維護火苗才是我的焦點,於是想起了規律作息一事,也許可行。
當我們提規律作息時,似乎乃巳一種時間觀的角度來思考它,身體運行的時序、環境與自然更迭的時序等等,在這裏,空間的因素似乎被忽略了,我指的並不是書桌、房間、地理位置的空間選擇問題,而是在規律作息中,其實更重要的是一種依「場」而生的一股「氣」,不是時間到這,氣運行到這的問題,而是這樣的場會升起一股什麼樣的氣。
回到火苗問題,火苗巳有,也就是氣巳成形,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場來維持,所以為什麼我們說「道場」,那是一種維持道之苗火之地,其神聖不在於其自身價值也不在於薪火在那而在於它「生產」苗火。說它生產是一點也不含糊,因為那過去薪火早巳煙滅,而道場本身並沒有火苗,但是它讓來此之人佇足,它勾引人內在的欲望,依持那股隱微的欲望,火苗漸紅並隨之而產生火,所以我說那是一種生產,場與活物共構的第三人稱的氣,非場所有、非活物所有卻是共構之產物。其中火苗似乎乃作為一重覆之物重新被此場生產,然此重覆卻是在顯現一種差異,一種今日於我身上之苗火乃非昔日於你、於佛陀、於六祖等身上之火苗,我有自身焚燒之火舞,非我莫屬。簡單的說,我們由不同生命事件構成現下之自身,即便有某種什麼生之欲這樣的東西,我們所展現的形貌也會因為這些生命事件而勾勒出唯有自己才能指認的模樣。
因此維護火苗這件事比訂定什麼雄偉計劃、嚴峻生活飲食表、配備全套優質家具等來的重要,它不是具體時空卻相涉,它是一個展現如外在的、具體的時空下的內在空間,也就是說道場在自身裏。然此自身卻非指說話主體。它是一種複合性的內在,即使別人會依你的單一性指認你是一個人,但是在這個複合性內在裏,你是一個空間,確切的說是一個場,一個不停翻騰絞動的場,因為它的持續運動而使它呈顯有如一空間,試想黑洞、旋渦或颱風便知。因此其中並沒有思想者,思想著的不是你而是這個場,你的手、你的筆是這個運動的記錄,你是結果、是行為、是形狀。
這麼一來,寫論文這件事從一種目標式的、未來的、時間性的活動轉而被理解成空間的、場式的體驗,兩者最大的差別是有沒有「完成」這個終點線。以場式體驗來看,不可能有一個所謂完成做為標界與評量,一旦我們開始建立一個維護火苗的道場,勉強做為標界的,也許只有焚燒的歡愉吧。
傅柯在瘋狂史第一章提到關於劃界與區分,一開始它只是一個壁壘分明的要塞最後卻逐漸成為我們意識裏的城堡。區分從外部進到內部。是的,我們自以為的「我」其實是一座混搭著社會、歷史、家族、個人遭遇的城堡,我們在裏面與我們的賓客狂歡歌舞,把他人抵擋在外。
那是誰的城堡,我們或許從來不是主人只是客人,只是大家都說我們是城堡主人。
既然這樣,不如來蓋一座自己的城堡,一座以自己體驗燒磚搭建的思想之堡,生出火苗的道場,能「覆製」苗火的道場。讓別人來到這裏卻帶著自己火苗離開去蓋自己的城堡,無需給城堡藍圖。
所以我開始十一點前上床,即使睡不著,也要留在漆黑的瘋狂想像之中。總是晚鬧鐘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起床,希望漸漸達到鬧鐘設定時間起床,然後早餐,思考、書寫。午餐,休息。出門上網,回來泡咖啡或茶。閱讀,此時的閱讀似乎能被反芻成為翌日思考書寫的泉源。晚餐,休息或其他。八點半出門跑步,九點多回來,休息或靜坐,洗澡,上床準備睡覺。
有一種穩定性產生,對身體的明晰與情緒的清楚,焦慮不太有機會形成,然而火苗仍隱隱地紅熱著,雖然微弱,有一種空間的、場式的「我」誕生的感覺,這個「我」取代了個體性的「我」的欲望,即便愛情有意無意飄過,即便有遠遊的邀約(好掙扎啊)那個場式我的意念(或愉悅)似乎更甚於個體我。然而即使場式我如此任性,它的存在卻甚是脆弱,需要調動週遭一切維持住。
那是一種由內在翻出的某個巨大的什麼嗎?足以超越個體性?像是一只外翻的袋子般的取代了袋子的表面。
最後,當然還是要引用下村上春樹的話,我認為整本《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一書就是在談那個道場的建立,而對我而言這個道場就是修煉出自己的真理、建造自己的思想之堡,也許堅強與勇氣也就由之而生。
他提到小說家要具備的是才能、專注力與持續力。
「幸虧這種能力(專注力和持續力)和才能的情況不同,可以靠後天訓練來獲得,並藉以提升。每天坐在書桌前面,不斷訓練把意識專注在一點上的話,專注力和持續力就會自然提升。這和前面寫的肌肉調教作業很類似。每天不休息地寫,集中精神工作,這件事對自己個人是必要的事,把這情報持續送進身體系統中,讓身體確實記住,而且逐漸把極限值一點一點往上提升。在不被發現的微量程度內,讓那刻度悄悄上移。這和靠著每天跑步,以強化肌肉,塑造成一個跑者的體型,是同類的作業。刺激、持續。刺激、持續。這種作業當然需要忍耐。不過相對的也會有回報。」頁93
這裡談的很近似量變最後產生質變的狀態。量的累積形成一種密度比的變化,而變化到一個程度,它就形成另一種密度的東西了。所以每天維護著火苗與其說是為了今天還不如說是為了明天,那種渴望被延續下來並累積著,愈累積愈厚實,能承受的愈多,是某種類似「癮」的東西,在那「癮」之中,有著演化(évolution)作用(德勒茲,L’ABÉCÉDAIRE, DVD, 談酒癮最後一杯的問題)。 癮是一種欲望的動能,嚴格說來,我認為它與做的內容無關,當然一開始總會有些事喜歡做或喜歡吃的東西,但當它變成癮時,它就只抽象成欲望,所以即便從上癮的對象去檢討戒斷問題,總是無功而返。戒斷成功,通常不是理性認知與優劣分析的結果,而是身體的無法承受或將欲望調度到另一個事物上頭的結果。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巳經有了蓋思想之堡的癮頭。
繼續村上「另一方面,沒有那麼多天賦才能﹣或只勉強達到水準﹣的作家們,從年輕時就不得不自己鍛鍊出一點力量。他們靠訓練培養出專注力、增進持續力。而且不得不把這樣的資質(到某種程度為止)當成才能的「代用品」來用。不過就在這樣「忍氣吞聲」之間,終於遇到隱藏在自己內在的真正才能。在用著鏟子,一面流汗一面努力挖掘腳下的洞穴時,碰巧挖到一直藏在深處的秘密水脈,真的可以說很幸運吧。不過這種「幸運」之所以可能,說起來還是因為持續地挖掘深深的洞穴所需的肌力,巳經靠訓練學到了。」頁95
他這裡提到的水脈,讓我想到宮崎駿在《心之谷》裏描繪的那兩個尋找自己才能的中學生,其中女主角在試寫小說時所做的惡夢,便是在洞穴裏尋找自身寶石,然而尋找和寶石都不是問題,問題是辨認,如何辨認自己能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那個問題也許沒有在影片中清楚回答,只是透過一位和譪老者的接納與對探尋的理解帶過,其中沒有對才能的肯定與否定。但是透過村上上面這段話,我想有一個答案是肯定的,比起確認那個才能是什麼,更重要的是那股隨心而殷殷探尋的努力,搭建一座道場讓那欲望的火苗有機會燒下去,至於答案...也許就是最後自己蓋好的那座城堡吧。
8.8.09
譯一首KIM寫的ARTEMIS
不知道為什麼想打電話給你 j’avait envie de t’appeler et je ne sais pas pourquoi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沒打電話給你 je ne sais plus pourquoi je ne t’ai finalement pas appelé
忘了我以前為什麼常打電話給你 j’ai oublié de la raison pour laquelle je t’appelais souvent
討論功課 pour discuter le devoir
打屁 pour bavarder
裝文藝 pour feindre une personne cultivée
忘了我跟你講的第一句話 je ne souviens plus le premier mot que je te parlais
你說是我跟你借東西 tu me dis que c’était moi qui t’ai emprunté quelque chose
立可白或電子字典 l’efface ou le dictionnaire électrique
? ?
不太緊要 peu important
我們還是認識了 enfin nous avons fait connaissance
變成朋友 on restait comme amie
變成好朋友 comme bonne amie
變成難得見上一面的好朋友 celle qu’on se voit rarement
變成偶而在MSN上交換近況的朋友 celle qu’on échange un peu de nouvelles par le MSN
我的自在 aisé comme moi
你的瀟灑 libre comme toi
青春裡 à notre adolescence
你有大量的不安 y a trop d’anxieuses en toi
我有過份的膽量 y a la hardiesse excédée en moi
現在的我們 alors, maintenant
不安消褪 tes anxieuses refluaient
你是光亮的日 tu est lumieuse comme un soleil
恆溫 la température constante
黑洞隱約燥動 un trou noir mais trouble vaguement
我是 moi
問號 c’est une question-marque
肯定句的麻煩 qui est le problème de l’affirmation
用不可思議的腳步前進 avancer par des pas extraordinaires
總會相遇 le rencontre est toujours possible
在 malgré dans le passé
過去 ou
或是 la séance prochaine de la classe
下一堂課
譯註:約好了要翻譯一首詩放在版上。上上個月朋友傳來的一首關於自己的過往肖像,那巳不復記憶的青春譫妄在這寧靜的翻譯時刻緩緩流入此刻顯得過於早衰的身體裏,其中那些太過用力執取以至於摔壞了或掐得變形的事物或情感都因褪色而泛著光暈,恬淡靜美,彷彿某嚮往之境般揮著誘惑的手勢,催人神往之,然而那只是遠方人魚歌聲所化之幻境,別忘了自己曾經是如何一再急欲擺脫每個脆弱又荒誕的當下,惶惶終日,渴望未來的自己來到當下拯救狀似無路可逃的自己,那時我曾擺出各種極盡可能的裝模作樣,然後以一種匆忙謝幕的方式困窘地離開每一種姿態。
是的,困窘,這或許是我所能為自己整個春青歲月作下的最佳結論吧。
然而,之於妳呢?那裏面可能隱隱埋藏著我們的未來序曲,也被我的胡亂演出搞砸了嗎?
未必,妳輕描淡寫的說,「總會相遇/在/過去/或是/下一堂課」。
青春期的困窘,總是一再地在身邊親友的包容下,繼續瘋狂演出。
於是,待續....。
6.8.09
4.8.09
3.8.09
分裂
分裂的溯源如何可能?
分裂是在事件之中,那意味著在某種結構或網絡的空間形式,尋找事件,找到裂痕是在哪些力量的拉扯中撕開的。因此尋找何者為真正的意識主體巳不再重要,看到呈現力量的話語形式才是了解某一意識主體如何形成的主要關鍵。
原來要分裂出一個意識主體是一件不難的事,因此關於分裂,我們擔心的不再是如何整合,而是如何自己生產意識主體,如何建立自己的話語形式生產一主體,而不再在其他話語所形構的主體中撿擇。
意識﹣生產﹣建立=「我」
然而這個產生意識與生產卻是一段漫長且需具大耐性的過程。
「我」,從國家、種族的集體論述建構出的「我」,從個人身世的生活經驗建構出的「我」,從家族日常話語建構出的「我」,從「我」的反思中建構出的「我」等等,每一回也許從某一「我」中,擺脫了一點,以為自己走出了某一個柵欄,有時卻倒是反入了另一個圍欄,就算真的是走出了某圍欄,也還有其他的「我」要面對,而這些卻不是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像工作表般,這個做完要做那個,常常是,這個做完以為沒了,卻又在一段時間之後,在某一個或大或小的事件中發現又有一個沒意識到的,這有點像在電腦上畫一個圖形(假設是個圓)在上面做了複製貼上的工作,做了很多次貼上,以致於不知道倒底有幾個圓,一個方法是察覺那線條顔色太深或太厚怪怪的,然後去移動它;另外的方法是對這個圓採取不信任的態度,一直用滑鼠去移動它,直到最後一個也被移動為止。後者,就是傅柯式的限度態度,採取某種不服從的態度。
「我」還有很多我重疊於上,而以往我只認為只要處理個人的人生就好了,然而事實上,我所以為的個人,只是在家族意義下的,還有國家、社會甚至世界意義下的個人,我以為是我可以不必去太用力處理的,然而以為有個「個人」的人生這種想法基本上就巳是在某種集體論述下所得到的認識,在生命裏,怎麼有可能區分,有區分便有認識,人巳活在認識的區分之中。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海德格的「人是語言的存有」。
所以如果我以為有一個「個人的自然」我,或者這樣說,與其相信有個「個人的自然」我倒不如相信有個「變動的可塑」我,在這些可塑我或巳塑我之間,我爭的是什麼,也不過就是那塑形權而巳,我要把我做成什麼,而不是讓它去符合什麼,即便,我可能是個技巧很糟的藝術家。在這之中,罪惡感將漸漸失去其生存之地。
不厭其煩的追問,即便讓自己不耐煩讓別人生氣,也不要停在一個「不證自明」的想法、概念或話語之上。今後,人對自己的提問或許是「你還可以怎麼變、變成什麼,而不是你巳變成什麼完美的、成功的什麼。」
在「我」內部深處曾經有一種要成為什麼好的、完美「人物」的驅力,然而這股驅力不是來自於我,而是來自於外在的壓力或期許,有個叫「完美」或「成功」的模子在那,許多事都有評判標準,「我」永遠只能氣喘噓噓的追趕,即便趕上了仍是氣喘噓噓地準備動身往前,這個「我」在很多人身上都可以看到,這是奇怪的,那就表示我們似乎受制於某種集體的價值觀下。
然而,既然給了自己一個「求變」的生命律令或態度,那同樣意味著,要承受「變」的痛苦與不能擁有,於是你不再能要求承諾,你只能用你濃稠的生命力去吸收、吸住所欲之物,但你不能以誓約、律法的方式強行捆綁以獲得心理上的安舒。
然而有什麼好怕的,酒神的舞會足以讓你忘卻恐懼,即便只是瞬間,那瘋狂的笑聲卻足衝垮「我」身上的括號。想起徐志摩那句話:「如果你見過月圓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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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歐哲會回來的心情整理。
我知道我還在婆婆媽媽的叨絮著「我」這個問題,但是「我」問題之大還真不是一兩次、或從某個切面分析完就可以拍版定案、自由自在了,這次在朋友的聊天中又開啟了另一個「我」的話語空間,才發現自己在學術上的猶豫態度也表現在生活中對愛情的態度以及國族認同與逃避的態度,有一個模糊的、混淆的、被嫁接的論述形成某種程度的內在混亂,我以為可以很個人的避開這些覆蓋在我們這一代「台灣/中國人」身上,實而不然,因此還是抽象地繼續談「我」的問題,然而將以一種繞路的方式來逼出那個在裏面不被意識到的「我」,繼續練功以逼出體內毒素。
28.7.09
剩下誰?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詞呢?確切點問,其實也許是想問那是什麼樣的經驗、什麼樣的感受?那決不是作為作家或教授接受別人稱許忌羨的「正名」時刻,而且作品也不是在那種正名時候產生,生產作品時是沒有作家的,那只是一個「不可親」的人,或說那不是「人」的狀態,在那裏面是天旋地轉的浪、是時生時滅的碎浪、是瓦解所有鞏固命名的時刻,當然,那因此也包括寫的人本身。他無法說明那來回跺步、那時而跳躍、那低鳴般的吼叫、那時而恬淡的笑意、那黑暗的淚水等等一切,因為這並不是在他做為人的理解範圍,而他對這些現象僅有的一點認識是﹣「瘋狂」。命名了這些現象為「瘋狂」並沒有讓我們更了解什麼是瘋狂,它只作為不是理性、不是一般、不是正常的區別標記罷了,然而理性又是什麼,難道不是作為與瘋狂區別的偏執罷了,誰也沒有比誰來的清楚。
所以說到如果寫作時會反應出貌似瘋狂的心境或舉止,那也只是對那種空洞的、無法命名的狀態的一種怯弱的呼名罷了。那裏﹣連瘋狂都不是,是懸浮,無根的無止境的懸浮,但卻不是輕盈的相反地卻絕望地沈重,所以用凹陷(creuser)也許是更恰當的,也是一種無根的卻沈重的往下/內沈降,沒有底。沒有底,就算墜落也是飄浮。
如果從那裏回來了,會是帶著怎樣的驚恐與倖免的心情,彷彿又得以呼吸人世間的空氣與各種芬芳,是不是會開始信誓旦旦地決不再返,如同上一次歸來。
那是死亡的況味嗎?
有什麼資格說死亡,你,在你仍恣意地濫情地活著的時候?(啊!多麼具有愧疚感的質問)
沒有什麼有沒有資格這種問題,我談的是自己專屬的死亡,那個會令我顫抖不巳全身寒毛直豎的消失。
一旦感到自己回不去某個熟悉的世界,一種與死亡相連的意念便會在心底清晰起來,胃暗嘔、心撲打如鼓,連淚水都在進眼眶前靜止下來。震憾與墜落。
(所以說啊,你們這些人就是只會在那一個勁的大驚小怪,寫個東西,坐在書桌前罷了,別扯進那些生死大事。)
換句話說,你巳偷偷潛越了某個禁區,你以為只是雲淡風輕的事,卻意外地跌落進「生命」,在那裏巳無內外現實虛構之分,只有全副身心的感受,在此,體驗問題更甚於現實效應問題。
「因為在那個幾毫米與幾厘米之外,那裏,在那該死的每每令人想逃的針眼背後有那麼一點什麼,非常強大有力、非常舒暢的什麼,在達到那個什麼的時候,會有一種死亡與重生的奇異感受。」(…parce qu’au-delà de ces millimètres et de ces centimètres, là-bas, derrière le trou de cette maudite aiguille qu’on a souvent envie de fuir il y a quelque chose quelque chose de si fort et puissant de si agréable que lorsqu’on l’atteint, on a l’impression étrange de mourir, et de renaître en même temps! –漫畫 Subaru 一個芭蕾舞者的故事)
女主角在跳完街舞之後,朋友都要她留下來一起去紐約發展,女主角說了這樣一段話,雖然當時她正在逃避芭蕾舞,她不知道怎麼跳了,或更確切的說,她漸漸失去那個驅動她跳舞的那個動力、初心。因此她跑去跳街舞,重新發現了快樂,跳舞的快樂,這使得她突然可以好好的面對芭蕾舞了。
抄下這段話是因為裏面提到「會有一種死亡與重生的奇異感受」,死亡也是布朗肖與傅柯常提的主題。而且在傅柯八四年(最後一學期)的課便提到了蘇格拉底接受服毒死刑的審判,而在那裏,蘇格拉底翻轉了生死的一般看法。
我們在某種技藝的磨練中,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逼到死境,但卻不是為了死去而是對生的飢渴,對那重吸滿滿一口大氣的熱切期待,生與死都是本能,只有居間的技藝過程是理性,理性無權插手本能的渴望,卻能為跳躍做準備,躍入「那裏」。(電鑽聲從地底衝撞襲來)
因此那個跳躍將會成為「我」的全部,那種技藝會組成「我」使我能變成這種技藝下的「我」,這個「我」並不為誰展示或證明什麼,卻只為這個生死的跳躍。因此傅柯後期談的主體與真理的關係,我們不可能不因為我們所接受的真理而改變自己,至於真理是否大寫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把自己在某種技藝下做成某種作品。這是傅柯的「我」。
梅洛龐蒂的「我」:
我不說話時便不知覺﹣知覺於我如語言﹣而那就好像「我」必須為了說話而在那,「我」必須為了知覺而在那﹣然而那是在什麼意義下談呢?如同「我們」﹣是誰在我身旁啟動了這個知覺與語言的世界?梅洛龐蒂,可見與不可見,頁244
Je ne perçois pas plus que je ne parle – La perception m’a comme le langage – Et comme il faut que je sois là tout de même pour parler, il faut que je sois là pour percevoir – Mais en quel sens ? Comme on – Qu’est-ce qui, de mon côté, vient animer le monde perçu et le langage ? – Merleau Ponty « Le visible et l’invisible », p. 244
這個「我」說明了傅柯大部分的研究,在怎樣的文化、社會、知識體系下人把自己構築成客體,同時又是認識這個客體的主體。當「我」說話時其實只是以一個「我們」之中的「我」在說話,為了聽到自己的聲音,必須讓「我」崩毀,但是那聲音是如此不熟悉、如此遙遠,這種陌生感構築了種種懷疑與害怕與之接觸,因此有人去了那裏又回來,不是帶回什麼真理,只是作為一種證明,然而每個人都得自己走。
那麼到底剩下什麼?或剩下誰?向愛人撒驕的那個人是誰?有那個人嗎?
那只是一道痕跡(trace)罷了,什麼的痕跡?一抹受驚嚇的記憶。
你在否定什麼嗎?
我只是不想為自己說好話而巳。
你要說自己很堅強嗎?
相反地,我常常感到怕得要死。
你和你的書寫是分裂的嗎?
可是那個一體感是哪來的?難道不是當我們用「我」說話時,而如果那個「我」是從環境裏的各種眼光所固定下來的,那麼這個一體感難道不是一種虛構?
所以...?
沒有所以。
完。
﹣﹣﹣﹣﹣﹣﹣﹣﹣﹣﹣﹣﹣﹣﹣
後記:作為一種清理,這些文字必須被吐出來,作為一種療癒,我可以閱讀自己寫論文的症狀,作為一種證明,我還活著,信心也還在,即使不是什麼誰。作為一種幻想,如果傅柯有個部落格。
好,要去整理筆記了。
24.7.09
身體是一座戰場
頭顱裏是舊式米格戰機轟轟掃過外加投彈,峰火四起,目不能視。
從胃到喉嚨是一大片的搶灘場景,一陣又一陣地微渺肉身在子彈爆裂中四散,即便如此所有入胃的食物卻仍一波波沒命式地登入喉部,氣勢磅薄,窒息在即。
寒意自骨髓深處蔓延,僵凍了骨頭,冰冷了肌膚,冷汗卻如大浪裹住全身,浸在濕冷裏,不住抖顫的是什麼,肉體?亦或心裏的恐懼?
慌亂中,竟還記得換上兩盆熱水泡上手腳以稍驅寒意。
濕冷的戰場悽楚滄涼,一具具沒了氣息的肉體在彼此血中交疊中,是啊!戰場上怎能少了血這要角,一道血驚醒一道痛楚,一灘血則模糊了痛的來處,而子宮它正一心一意地為這場戰伇製造血腥斑斑地美學效果。
四處戰火鳴笛聲繚繞,將軍坐困愁城,寫下了降書,落下了淚,他說,無奈而巳。
一顆止痛藥,換來稍緩的平靜。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原來身體平靜時是如此深廣幽微,像是不著人跡的林中小湖。平靜中,夢來到了戰場,揭去恐懼與痛,夢裏來到一個往下走只能走到二樓的空間,而往上走卻又回到原處,出不去,一棟半完工的水泥鋼架集合式大樓,以為理所當然地往下走就是一樓、就是出口,怎麼卻被困在樓與樓之間了呢?
夢裏,那個我誠心地合掌祈求上帝帶我出去這個封閉迴路空間。
於是,夢境跳轉,在母親房裡整理我們一大堆衣物的場景。
幾番折騰,糢糊地醒了,房間也如戰場。記憶不經用,房間鑰匙不知在昏天暗地間丟哪,無力思想。所有和脆弱有關的都與一個人劃上等號,身體裏戰火稍歇,一絲微風都禁不起吹。這時你又遇見了「我」,不管你住不住在裏面,你還是得陪著「我」到最後。身體就是「我」的現象,安與不安都只能在這現象中尋找。
關於那個夢裡的祈求,與其是意欲求助某一外力,倒不如說是相信走出限度的可能。
到底,到底在說什些什麼?
22.7.09
打坐不能成佛
師父笑笑耐心地回答小和尚急躁的問題:「是啊!打坐的確不能成佛。」
聽到師父認可了他的新發現,小和尚用力的點點頭帶著借來的驕傲。
「那我們做點別的什麼嗎?」小和尚滿臉好奇的興奮。
「哦!我們打坐啊!」師父寛著心包容地笑著。
小和尚有點懊惱,「都說打坐不能成佛了,還要我們在那上頭白費工夫嗎?」「師父,我們不是為了成佛才修行的嗎?這樣我們不就永遠到不了了 ﹣「彼岸」。」
「嗯!有道理哦!」師父又笑了。
小和尚心想,老師父果然老糊塗了,需要我來提醒他。
師父接著說「但是徒弟啊!我這裏可不是成佛補習班哦。你來,沒人要求你成佛、或成為其他什麼,你來,是要成為你自己。打坐是不能成佛,但是打坐是為了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能成佛,一旦你知道為什麼自己還不是佛,你就知道什麼是成佛了。」
傅柯幽靈飄過,灑下碎句如花雨「...要呈顯的是那可見的不可見性是如何的不可見」 ﹣ 詞與物 。
所以說與其以為有個目的論式的意義這種東西倒不如說意義是在活動之中漸漸浮顯的某種不可見之物,它只在事件結束後才變得可見。活動之中即是孕育意義之所,而意義所指涉的無非是通過活動所獲取的經驗。
成佛,與其說是某個目地般的結果、狀態,倒不如說是擁有了與自己各個面向如實相處的經驗,在這些繁雜經驗之後,我們自然看得出自己現在是真是假是拘束是自由是逃避是勇敢等等等。
19.7.09
空無零度
在德勒茲與Claire Parnet的對話(收錄於L’ABÉCÉDAIRE DE GILLES DELEUZE, DVD, Editions Montparnasse)中,德勒茲說:「當中(milieu)無法用任何方式見到,它既不是集中(centrisme)也不是適中(modération)。它是相反於絕對速度(vitesse absolue)的。由當中增長起來的是具有某種速度。」
巴特的「寫作的零度」從語言學家那借來的「零度或中性」詞概念,認為「寫作的零度基本是種直陳式寫作,...也就是說這是一種新聞式的寫作。...這種新的中性寫作置身於各種呼喊與判斷當中卻不參與其中,更準確地說,它使它們成為不在;」(Le degré zéro de l’écriture, p. 179)
布朗肖的書寫是為了「擺脫這世界並企圖將之毀壞,以便重建所有先前用途之前的純粹或最好是就留個空位在那。書寫而沒有「書寫」,將文學領入它消失的缺席上,...在那即是「零度的寫作」,這個所有作家蓄意或在其未知中尋覓的中性(neutralité) ,它並且把某些人領往靜默之中。」(Le livre à venir, p. 282)
而傅柯呢?我想不出來,「真理遊戲」(le jeu de vérités)或「知識型」(épistémè)嗎?拿了《知識考古學》翻翻,這本很不熟悉的傅柯,然後我看到這樣一向難以啟齒的傅柯,他提到他這個《知識考古學》或毋寧說他之前所有作品,「每個片刻,它們(傅柯作品)都與之保持著某種距離,而那些片刻有其或這或那的各自領域,摸索著其(範圍)限度,與那些不願說出口的什麼產生碰撞,挖深裂縫以定義自己專屬的領域。...大體而言,這不是一種批判;這不是要說人們都錯信了右派或左派。這只是要說明一個被其鄰近外在性所定義的獨特地方,這是試著定義這個我由此發言的空白空間(espace blanc),它在某種我感覺是非常不穩定、也還不確定的話語中漸漸形成。」(L’archéologie du savoir, p. 28)
在一個趕報告的早晨,我竟然在這裡為一篇部落格文章躹躬盡粹的找書、翻譯、確認頁數。因為我想知道,只是想知道,想搞清楚那些說的玄之又玄的「空」、「無」、「零度」、「中性」這些東西到底在他們的說法裏是個什麼樣的面貌。然而,與其說這些詞背後有什麼對應物,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拆解後所空出的什麼,所以要了解這些詞最好知道它們在拆什麼,在某種意義上,它們就像是尼采「上帝巳死」那句話的功用,問題不是上帝在或不在的真理問題,而是上帝死了所造成的缺席,上帝成了一種缺席的存在。然而這些聰明的傢伙並不是不知道用這些即使是純度接近99﹪的詞,畢竟仍起了某種詞的指涉作用,我們的眼光總是習慣性地隨它所投射的方向抛去,那就使我們有一種想看,並且是要看到什麼的欲望。因此,他們會說要表達那些詞的含義最好是沈默,即使要用吵鬧的方式沈默。
沈默,這是可以同意的。若只是說拆解後留下一個空位,這是不能接受的,若說要被拆解的語言本身一開始就是一種否定,一道幻象,那麼將之褪去後並不會留下一個空位,因為它本來就不具內容物。這點或許可以用颱風眼的概念來理解,颱風中心是我們稱之為颱風眼的地方,當颱風消失,颱風眼便隨之消逝,不會有一個空位在颱風眼消失後留下某個不知名的東西。與其說它指涉某物倒不如說它只是指涉了某現象,颱風眼是颱風發生時才存在的現象。
就好比對練拳的身體而巳,有關節的地方就會有「卡」的現象,但同時也是在關節處才能「鬆」。
因此,什麼是「我」? 身體、文化、社會、歷史、生長經驗林林總總現象、論述交織成「我」,那些成為「我」問題的,不也只是這些現象交織所蹦發出來的現象,對自己問題的研究不就像是研究水與火放在一起會如何的問題一樣,而對「我」產生質問,不就是在問,若一個台灣的、中國思想的、日本殖民地的、二十一世紀的、女性的、修煉的(功夫或打坐)、佛教的、基督教的、學術的、愛情的、單親家庭的、留學法國的等等元素以不同比例加在一起會產生什麼現象?會產生什麼問題?
「我」其實就是這個世界在「我」裏面交錯形成的各種限度所生成的一種存在現象,「我」是這些限度所構成,因此,在這裏一個一個耐心地處理他們,直到不再感覺「我」的存在,如尼采所言,「直到不再懷著愧疚感」的活著。
Mon cœur a quitté mon histoire. – Catherine Pozzi 我的心巳經離開我自身歷史。
揭除限度幻象,不再沈重而無感地活著,而是感情充沛的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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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友台目的闕如一文。
16.7.09
我在「這裡」
我從來是個在女生面前便顯矯揉造作而在男生面前卻能落落大方的女生。這裏面勢必隱含著與母親相處的複雜記憶與缺乏與父親相處的空白經驗的複雜重合關係,這個關係組合了日後自己面對不同性別體自然產生某種習慣性的行為舉止與心理反應。當然也不能否認與弟弟的相處也是部份男性相處經驗。
因此,要在這種錯綜怪異的心理經驗中描繪愛情的樣貌似乎也顯得鬼怪。簡言之,如何描繪所欲、可欲之物之形貌。愛情這東西除了機緣性與可發展性兩者的現象歸納外,它還是什麼,真以為有何有價之物做為其運轉核心而過於神聖化的話,我們便不可免的會神聖化了與我們創造愛情的對象。然而話說回來,如果其中沒什麼類似因果必然性之類的東西的話,我們和情人、伴侣又是以某種不知名的什麼在維繫著,這裡可給出的答案有千百種,然而就像英國經驗主義哲學家休姆所說,在經驗範圍內,他觀察不到兩個互相碰撞物體的運動之間有分別叫原因、結果的東西,說穿了因果的解釋只是習慣的連結。愛人的共存難道不也是習慣的連結?
一開始,我們在彼此內在為彼此建構的幻影中跌入泥沼,一開始這泥沼溫暖氣息讓你來不及或無感於窒息的不快,漸漸地有人滅頂、有人拖延沈沒速度、但也有人被另一雙即時伸出的手所拯救。
這是什麼,狼狽猥瑣的愛情事實。它和我們的三餐一樣平淡、和我們的排出物一樣難聞,那些裝飾的歡笑、熱情只是一年拿出來擺放一次的聖誕樹,我們來裝飾聖誕樹吧,聖誕節前的欣喜是一種對平淡的反動所引起的騷動,我們來談戀愛吧,因為對朋友之淡如水的反動,以及得到一個性愛活動許可聲明,因此,美其名為愛情。裏面空空如也。
然而裏面有一個東西是確定的,欲望的動線。我想要你的欲望有時混雜著我想成為你的欲望,因此,你其實不是我真正的欲望對象,而是我自己是自己所欲之物,而在自己尚未成為這個可欲之物之前,你就成了我欲望的暫代物。在此同時,為了把你固定在我欲望的暫代物的範圍內,我必須先把自己形塑為你所欲之物,好吸住你,作為我欲望的投射實體。因此我來到你面前,做為你所欲的形貌來到你面前,甚至更像某個什麼犒賞物的擺放於你面前。
在欲望一來一往的變形扭曲過程中,我們都迷失了。我們在編號為愛情的迷宮裏失散的走著,卻以為我們仍是一起的,以愛之名。以愛之名,我們瘋狂、吶喊、呻吟、哭泣、背叛、忠貞、 抱怨、歡笑、感動、懷疑...,愛有罪,被關進監牢許久,人們散佈愛還在社會裏的謊言,大聲呼喊「以愛之名」。愛為什麼有罪?愛犯了罪,犯了佔有欲的罪,因此把一切形象化、物質化,最嚴重的是它因為被愛對象的自由而動了怒。這是佔有欲,是上帝,以愛之名,的第一盅罪,然而他不承認自己犯了罪卻推給了人,上帝對人說「都是你不好,你不忠於我。」你的不忠將是你的原罪,你必受苦,以償還我被背叛的怒意。人苦笑道,「是你給了我自由意志,卻又不准我使用,這愛,是個天大的謊言。」人默默地耕地,生育一代又一代的原罪人,無有終始,這一切都是一場演出,演出人的受苦,以撫慰被亞當夏娃被叛的上帝。
然而人有時更常歡笑,這對被被叛者看來顯然愈是刺眼。因此,它來到人間,散佈愛,對人們說著「我愛你」,給這個愛價值,給那些讓我們歡笑的蔑視,它要人回到它的獨佔欲之下,「不要在別處歡笑,不要在我所不在的地方笑聲迴蕩」它喃喃地說著。
尼采也許正是那個指出國王沒穿衣服的小孩,上帝巳死,是他最無邪的童言童語,穿透愛所編織如迷霧般的話語,耐心地看著那個隱身於愛內的鬼臉。如果背叛是人犯的罪,那麼上帝絕對是共犯,而第三者又是什麼?那個被認為是引誘、是魔鬼的第三者只是自由意志的現實化境罷了。從來,就只有上帝與人在玩著這個愛情遊戲。
人早就死了,難道不是嗎?傅柯狡詰地說道,在尼采宣稱上帝巳死的同時,這個依於無限上帝的有限的人不也無法獨存,神之死是在人之死中完成。(截取自林志明的翻譯)
上帝死了,人不必再繼續搬演苦難劇本,那個受苦的人也死了。或是說,當人走出自己的負罪感,發現自己並無須為自己的自由意志受罪時,那個需要安慰的上帝也就被解消了。人說:「一旦你給了我自由意志,我就不可能是你的玩物,你的悲傷不是用我的淚水來償還,兩者並非等價互換之物,反之,我們只能在自由的光照下融合並體驗狂喜。你知道的,我的受苦從來就無法帶給你輕盈,只是讓你繼續沈滯罷了。」第一次,人如此成熟地對上帝說話,結束了兩者糾結幾世紀的矛盾情節。
我在欲望成形之處,而不在欲望消彌之地。我懷抱著混亂不堪的欲望進入書寫,結果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受苦。
10.7.09
吸收/耗盡
書寫並不介意「佯裝」,因為她的等待從不缺乏獵物。
因此書寫是可畏的,你從不知道自己是否得以從那無以名狀之境回返,卻,一次又一次被生命的質問給推到她門檻前,每回,你尖叫嘶吼地縱身躍入,你在裏面聽到反覆呢喃的呻吟,你以為是書寫的呻吟,那使你愈加掁奮,可當你睜眼或回望四下卻只你一人。你的興奮與受苦,你的高潮與虛脫,你於空虛中與幻像的雙重性愛,你是施受者與觀者的三位一體。然後,你回到某處,那個你自認為你之處,卻心裏暗自明白,那個你巳不再。
這是書寫。做為一場事件把你帶離過去與未來,把你擲入當下的魔幻時刻,因為陌生,你以為它是某種似真的幻化,而事實是,你從來都在過去與未來的虛幻之中。
書寫並不討好你,因此你為她所刻意裝扮的一切都只能粉碎。我們的裝扮只在對方也配合裝扮的情況下才有其效力。我們彼此指認藉由我們的裝扮,我們保持這樣或那樣的姿態、語言、氣味,我們讓自己「是」這樣或那樣的人,然後我們在一起組合成這樣或那樣的團體。
因此裝扮是一種有策略的模仿,是一種有欲望的無意識重覆,為了某種期待的一致性到來的時刻。
你在複製形狀、語言、姿態、信念,最荒謬的是你竟然在複製欲望,藉你的口、你的舉止、你的神態、你的焦慮。欲望竟然也能得到複製。
當你說著一句不經意的黃色笑話,你複製了自身文化對性事的單一想像,你豪不考慮的說著並笑了,你正複製並加強此一想像的單一性,在你有能力想像出其他的之前。
我是如此無聊且憂慮,因為也染上想像力貧乏之病。
所以才在這裡寫著語焉不詳的東西。
在複製之中我看到的是影子,一個個說話的影子,黑影幢幢沒有獨特臉孔的平面,漸漸地孤獨感如蓋天大幔緩緩佈上。
接著是一股「恨」意(友台幻影一文曾用的意像),的確,在看到影子的時候,的確是會有恨意湧出,可這恨意是如此可疑,它可能也來自同時影子的自己的反射情緒,那在歷史中銘寫於自身肉體上的情緒記憶,因此,我的嘮叨不也只是影子的叨唸罷了。
我懷抱著某種擁塞的凝滯感開始寫,意圖揭露某個類似拙劣的語言習慣,我懷抱著恨意,一如我身體裏銘刻的情緒,我憤恨地投入強大意圖進入書寫之境,我是寫作主體,該由我來主導話題走向,快快把那醜惡之事揭諸於世,如此一來,那恨意才得以安息。
然而從一開始落下字眼開啟渾沌未明之境時,「我」就無法再說話了,書寫使自己看到自己拙劣欲望的偽善,那喋喋不休原來只是遮掩的企圖。我在別人的無聊之中看到自己的無聊,且為了別人的不自覺而感到憤恨,我的憤恨又使我墮入愈加封閉的無聊迴圈之中,因此我將成為比無聊的影子更黑的某種什麼。書寫向「我」投射一道光束,在那,所有概念融解於光中一切無法晰辨,「我」如何可能再開口。
所以還是來談談「走路之為一種哲學」吧。
Frédéric Gros 最近出版了一本 Marcher, une philosophie。在法國文化電台的週五哲學的訪談中提到,在走了十幾小時的路後,你將不再感覺到你自己。這裏,確切點的說,也是一種吸收(absorber)的狀態,被所做之事吸入的狀態,書寫也好、走路也好,此時不再有意圖做某事的主體,而只有書寫、走路的存在,或是像村上形容在超級馬拉松裏穿越極限之後,衹剩跑步本身。
這裏談的是一種融入,一種無有區別的狀態,也可說是一種當下,那是在事件中的此時此地,無有別處,這裏即是全部。
因此無有主體並不意味著主體的死亡或消逝,反倒是在形成主體之前的渾沌的嚮往,是在分劃形成之前的一體感,在認識尚未發生前的直觀體驗。主體其實是回憶所生產的某種剩餘物。所以呢?
在這個漫佈著無主體的思想氛圍中,充斥著一種天人合一或禪境的可疑氣味,在那高舉體驗之幟的思想話語中,我會不會只是過於天真地以一個東方文化的身體想像一處思想容身之地?
7.7.09
搬家
暑假,宿舍要整修,留宿的學生們開始大搬風。
原來住C棟樓,這會得搬到E棟樓,而開學後又是另回事。
這樣的生活條件會讓人開始學會「狠心」,不必要的、太抽像的、過於遙遠的需要以及創造生活情趣的浪漫等物件都不適合隨身攜帶。
因此搬家,也是一種釐清與丟棄,上次搬家丟不下手的,這次便狠了心,因為還有下次搬家,自問,要一直背負這些其實一點都用不著的東西如陶侃搬磚似的練身體嗎。這樣一來很多東西就變得清楚多了,哪些是真的派上用場的,哪些又是一種虛幻的堅持,一目了然。
一個人,一套生活配備,竟是如此可觀,而那單銥行腳天涯的僧人竟可如此輕盈地穿梭於世。
今早,坐在搬空的房裏上網,環顧四周,竟未有絲毫眷戀與不捨,訝然。我以為自己會留戀的。原來我一點都不依賴這個空間,我所依賴的是物。那些與我互相交雜纏繞的物,我們彼些形構生命樣貌與留下事件經過的印記,我之於物與物之於我相輔而成一有機體,關於我,有部份描述留在物的蒼桑裏,必須在那斑斑污漬上揣想曾經在某時某刻的我的存在狀態。因此,我可以那麼迅速地進入新房間的生活,因為那裏被裹上一層屬於我的物,說到底,我們的物就是我們的家,空間也許甚至是次要的,但隨身行李卻是如此細微的張揚著我們各種耽溺。
所以羅蘭巴特每到一處便要快快地布置出他熟悉的工作環境,那環境與其說是空間倒不如說是物的配置,資料卡在身後幾公分處,墨水在右手上方幾公分處,文件、書等各有其棲身之所,這麼一來,「我」就可以避開相異空間在「我」內部造成的習慣的撕裂而迅速跌進同一習慣的安適感之中,更重要的是那思緒的延續性,使「我」能繼續以某一形狀持續的方式。說話也好、書寫也好等等。
所以中文說搬家,沒有說搬房子,搬家搬的是抽象的「家」結構,其中有人也有物;我們把空間留在原地,把記憶帶走。
因此,把房間裏關於我的物的配置取消之後,那裏只是一個單人學生宿舍,破舊、狹小、共用的衛浴、沒有半點令人欣喜、驚奇的特點。一點都不可愛,隨時都可走人。
而原來,不愛了就只是這樣。不愛了,那人、那裏不再有我、關於我的一切,於是那人、那裏就變得很不可愛。一開始和某個人相遇,我在對方身上一點一點布置與我有關的一切,在他的手機裏、電腦裏、記憶裏、味道裏,在他生活點滴裏裝置關於我的一切,或是相反地,把他裝置在我的生活裏、身體裏,哪天,誰不愛了,也不過就是裝置取消了,就像那搬空的房間,沒有相關的什麼了,那時,兩個人巳是很難講話的地步了。
不愛了,就只是搬空了。誰搬空、誰先誰空了關係都不再重要,事實只是那裏巳經「空了」,你要走人還是留下來全部重來。
我的不眷戀令自己感到莫大震憾。因為才在幾週前,自己還深信自己很喜歡這房間的窗景,如果搬走了應該會很捨不得吧。但空掉的房間,即便有再美的風景仍覺非己之所。這讓我不得不有點強說愁般地附會地說起所謂的「不愛了」也不過如此,它可以來得如此輕易,即便曾模仿海誓山盟、甚或玉石具毀般的狂熱然終抵不過最後那在空蕩裏起不了回音的唏噓,回想一下愛人之間沒有話講的那刻,你是如此心知肚明,那裏巳是一間空房。
然而那房間不是一次或至少不是瞬間就全空掉的,它是一點一點空掉的,它空的如此輕,以至於我們從不警覺,它在執行搬空的意念中全心全意,以至於在突然空蕩的房裡,你幾乎不相信這是你前天還在這裡生活工作之處。你抱怨著它無情的空蕩,卻不知道無情的實是自己,虛情假意的相信自己會對著這個空間有所依戀就是最大的無情,你實是只與自己相愛,你只愛與自己產生關係的對象,你只在那裏投注關切之眼,至於他方,只是神話。
所以你到底愛的是對方還是與你產生關係的對方?換句話說,沒有關係,你還會不會愛?
我知道實無須苛求自己去問這個問題,一旦這樣問了,不管愛不愛,自己都會是在一道狹縫左支右朏,那是在語言上的閃躲與為難,然而即便執起所愛之人的手,那堪尬並不會隨之減少,僅管你說不出那是什麼道理。
可我的搬家,與愛無關啊!
新房間有新窗景,放眼望去盡是夏日草原,其上甚有黃野菊點綴如地上星空閃耀。左側有一株老樹,其枝葉伸展觸手可及,想起許久前在朋友家中看到朋友書房窗前有樹,曾欣羨不巳,而在麻豆老家後門曾有木瓜樹長至二樓及窗,甚愛望樹發呆注視其葉迎風舞動發出簌簌聲響。在這裏,我又得以和樹和草還有數種鳥類一起生活,猶如兒時在充滿大樹花草的糖廠裏的生活。在這裏,很多人聽到你是住宿舍的,會很不以為然的覺得這不是個人住的地方,眼神裏會有種嫌惡與憐憫,可是當我來到這裡後,卻發現這裏是如此奢侈地在享用著大自然,那雲彩幻化的天空、在鳥鳴婉囀聲中醒來、風在樹叢間簌簌地密語、日光在草地上玩影子與塗色遊戲、每日有數種不知名的小花綻放、各類昆蟲飛舞跳躍(包括蟑螂蒼蠅蚊子),如果我說我是如此滿足地住在宿舍裏,那是因為在這裏真的很難無聊。
所幸搬了家,得以欣賞到不同的窗景,走不同路線回家,沿途花草不同。
因為搬了家,所以就不怕搬家,之前會認為搬家很痛苦,最好都不要再搬家,而現在接受了搬家這件事之後,反而不需要被搬家這件事給綁住了,因此在行動中得到了自由。
以上,就是關於搬家我想說的話。
附記:寫完之後隔天早上要去洗澡時竟發現淋浴間沒有門!!!這是什麼意思?
2.7.09
醉舟﹣與韓波無關
不記得是否引過這句話,或許有吧,今天在查「天使」(想知道有翅膀和沒翅膀的天使差別)一詞時,看到了類似的話於是就想起了這句列在《le cœur cannibale》(狠心)詩集前的引言,也因為這引言,而覺得不得不買。
這句話感覺起來是這樣的,「看起來我們好像可以在不愛(動詞)的情況下談論愛(名詞)!然而當你在說到愛時,你要把什麼放在愛裏呢?」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在不愛的情況下談論愛,那所談之「愛」便是空洞,進而追之,我們在談的是一個沒有內容的形式,一個空的東西,我們在談空洞本身,也就是說我們什麼都沒談,更甚者我們什麼都沒認識到,但卻自以為了解覆於空洞上的名詞「愛」,高談闊論,沾沾自喜。
這句話有兩個層面,一個是很直觀式的,直接在感覺上起作用的,「我們如何談愛而沒有愛呢?沒有愛,我們怎麼開始談什麼是愛。」很令人感動的話,尤其是後面那句,「當我們說到愛時,我們把什麼放在愛這個字裏面呢,如果不愛的話。」
另一個是很分析性的,或說技術性的,把愛做為一個詞來看待,分析關於它的論述,並質疑其做為語言本身對愛的經驗或愛的行為的抹消。建基於愛這個詞所發展的論述必是空洞的深淵,論述有多厚,淵就有多深,如果不愛(動詞)。這是傅柯在瘋狂史對瘋狂論述所做的工作,也就是說這個分析是一種考古學式的分析,是對被語言「剝奪血肉」(布朗肖的說法 la part du feu)的語詞的否定,也就是否定語言的全能,而將事物釋放。進一步說來,命名其實是對世界的第一個否定,將其從獨特性狀態中抽象到普遍性狀態,因此傅柯的考古學或巴特的零度寫作以及布朗肖的文學經驗等,都是要對這個第一個否定予以否定,因此是第二層否定,然而,在此第二層否定並非黑格爾式辨證法的第二層否定,卻是回到分劃的原點上,回到「他們脫離各種謊言般的語言形式,回到那個原初的、混沌的「所見」;這裡是無差異的、靜默的,各種可能性將生而未生。」(不懂哉_友台文章)。這裏的第二層的否定正是否定了語言本身,和黑格爾的做為對語言的肯定的第二層否定是不同的。
所以簡單的說,這句話要說的就是「沒有愛的談論只是空談」,也就是不論我們在語言上可以把愛這個概念發展到什麼極致,我們仍只是認識愛卻不懂愛,甚至連認識都談不上,因為在那名詞概念下,一掀開,一無所有,我們連認識對象都沒有,我們只是假裝有此對象,我們援引生活中不勝枚舉的大小事件為例,不斷地充填這個空洞,以為「它」就在那,在我們叫它、稱呼它的時刻,以為「它」都在,以為我們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可以認識它。
然而我們卻忽略了,它只在我們行動的經驗中才在。其他時刻,「它」只是被安置的神主牌。它並不在。
回到今天看到的另一句話,那是聖保羅在書信裏的話:
「Je pourrais être capable de parler la langue des hommes et des anges, mais si je n’ai pas d’amour, mes discours ne sont plus rien qu’un tambour bruyant ou qu’une cloche qui résonne.」--1re lettre aux Corinthiens
我有能力說天使及人類的語言,然而若我沒有愛,我的話語不過是發出躁音的鼓聲亦或是一記響鐘罷了。
「 Quand je parlerai les langues des hommes et des anges, si je n’ai pas l’amour, je suis un airain qui résonne ou une cymbale qui retentit.」--chapitre 13 de la 1re épître aux Corinthiens
當我說著人類及天使的語言卻沒有愛時,我只是道響鐘或敲響的鈸罷了。
這兩句話也許只是不同版本的翻譯,應該是在文本的同一處吧。
同樣地,談到愛,不同的是,這裡對愛的範圍放大到全部的語言上而不單就「愛」一詞,也就是說,當我說話時,我含著愛意說話,也就是要像上帝一樣關懷所有一切,對萬事萬物含著愛意,一旦做到如此,那麼我說話必是有愛的。
反過來說,也許語言只是為了傳遞愛而設,如果說話不是為了傳遞愛,那麼說話或語言本身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它只是聲音罷了,一記鼓聲、鐘聲、鈸聲。更進一步看,如果忽略語言所傳遞的愛或力量,而去苦苦追尋那語詞的確切定義以為可以得到對世界的理解,那將只會是徒勞,被說出的概念並不重要,說出的意念所包含的情感(愛或恨等等)才是重要的。
因此在說話、在語言這件事上,開啟了兩種接近真理的不同使用方式,一是祈禱,充滿愛意的、熱切的、情感充沛的說話;另一則是否定語言,讓語言在雙重否定下(非此非彼)失聲(例:禪的語言)。兩種都直接或間接的否定了語言本身的真理揭示功能,但也同時肯定了語言的媒介功能。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行動、讓生命本身在場,而不要被化約在語言的抽象性中。
因此在聖保羅這深情款款的抒情句子裏,我們同樣也可看到禪師與天地萬物同在的身影,一個熱情溢於言表,一個則捻花微笑。他們彼此懂得活在怎樣的世界裏。
而我呢,是個闖入者,無意間瞥見他們交錯的眼神,突然世界於我巳遠,我醉心於他們互換眼神的慧頡神態,暗自記誦,反覆操作,其中有醉酒般地夢遊愉悅。
21.6.09
6.6.09
有我無「我」
而關於戒斷心靈上的毒品,那是更早的事了,真的,至少有七八年了。
什麼是心靈上的毒品?對我而言,就是那些宗教上的追尋、那些境界的嚮往、那些不凡的渴望。
讀哲學把我搞得忙碌不堪,而工作又把我的時間占滿,我深切的相信我巳現實化了自己的生命,不再引頸企盼彼岸。
嗯!大致是這樣的。
結果,我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卻把能找得到的所謂新時代或修行或宗教或等等等的東西都給貪婪的看了。
這次,它們不再做為心靈毒品提供一顆嚮往的心,反倒像一個參照地圖,我想看看別的心靈是否也有類似的轉化過程,而這個轉化又可以到達一個怎樣的深度,或轉化是一個什麼樣貌。
我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我看了《告別娑婆》、《巫士唐望系列》、《聖經》、《當下的力量》、《狂喜之後》、《奧修傳》、《克里希那木提傳》、《sectes, églises et religions》、《l'esprit de l'athéisme》再加上聽關於海德格的後期思想的課、看一點傅柯、昨天的維根斯坦、老子一些、孟子一些、莊子齊物論等等,這些看來雜亂無章的閱讀,其實是一條線索自由地接在另一條線索之上的遊戲,在這場遊戲之下,我在裏面玩得其樂無比,另一方面也包括我的生活,更開放的接待身邊的人事物並觀察自己的反應,熱情地玩推手,書寫、聽樹的聲音、聽風、看鳥的飛翔、跑步、靜坐等等等,我享受著其中的開放與事件的發生。 其中,不乏淚水、病痛、歡笑、討論、疲累、傷痛等各種事件。
但是我發現現在體驗這些事件的和以前那個叫某某某的體驗是很不同的,有些部分是相近的,(因為有個人歷史,也就是它們透過記憶被延續了下來)但有些部分是很新穎的,那個新穎不是新事件所帶來的,而是更敏銳的知覺被打開了,因此這個覺察的體驗便不被限制在某某某的「我」上面了,也就是說這一覺察是包含這個「有限我」的,但同時它也認清這「有限我」是如何產生的,它接納並觀察「我」。
這個「我」被搞得有點糊塗,想知道怎麼回事,於是就去看了一堆東西,但同時也去聽樹、聽自然的聲音,這個「我」開始清楚自己的限制,她看到了界線升起於是她踩在界線上,一旦線升起她就準備跨越,因此她便處於一種持續的「動」中,因為她需要隨時覺察界線。
行動必然包含開始與結束,不可能也不需要預設一個正確的行動,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一個自由敏銳心靈下的自由行動。
然而,有時候那個「動」的狀態會停滯,一停滯,「我」就來了,然後開始用家庭社會國家他人眼光檢查自己,「看看妳都幹了什麼好事。什麼都沒做。」就是類似這樣的東西,哈。通常莞爾一笑也就可以過去,但是也許也會有過不去的時候。
本來看完《克里希那木提傳》後就想戒了,可是今天看到《榮格與密宗的29個覺》的目錄,有一項是「斷念,從觸摸一朵花開始」,哇哇哇!這個標題強烈吸引我,話說有一日清爽早晨,我走路去坐車路上,沿路一直被花花草草打斷,後來禁不住摸了一瓣嬰粟花,觸摸的瞬間我被強大的溫柔給震憾,甚至可以當場落淚的程度,要不是在路邊,一朵看來不精緻的花竟有那麼溫柔貴氣的觸感。從那天起,我開始真正打從心底對植物保持敬意。有趣的是,當這種態度出現時,感覺開始不同了,感覺開始像朋友了,然後...。好,總之,就是這樣,我又想看這本書了,嗚哇!線索真是太可怕了。
這種自由的閱讀經驗真的會帶來力量,其中會有一種體悟。
4.6.09
六四天安門二十年後
我想起當時張雨生為六四的學運作了一首歌聲援。(上youtube聽了一下,身體又共震了起來)
在台灣,有許多示威遊行,有了幾次總統選舉,然而我們還是看到許多的不自由。
在法國,經過了六八學運,許多不自由的形式都被打破,然而人們仍不斷上街。
自由,自由意味著什麼?我們都要爭取自由,可是我們有誠實地、自願地、準備好面對自由向我們襲來的巨大責任要求嗎?
如果我們心底仍有所依賴,不論我們社會達到多大的形式自由,我們仍可被任一權威操縱,真正陷我們於不自由的不就是我們那顆恐懼的心嗎?
為了不再害怕,我們要填補它的需求,可我們是否願意瞭解那害怕是什麼?
心的自由,是否可以透過形式來達成?
或是某種被我們稱做自由的各種形式只是我們欲望的反映,
所以一旦有人提供自由,我們便意欲消費它,以自慰。
如果,我們連自己想要的自由都不了解,我們如何知道別人提供的自由是否為我們所需。
自由是一種形式?亦是一種狀態?
蘇格拉底說: 我不知道。
沒有煙抽的日子
作詞:王丹 作曲:張雨生
沒有煙抽的日子 沒有煙抽的日子
我總不在你身旁
而我的心裡一直 以你為我的唯一的
唯一的一份希望
天黑了 路無法延續到黎明
我的思念一條條鋪在
那個灰色小鎮的街頭
你們似乎不太喜歡沒有藍色的鴿子飛翔 啊~
手裡沒有煙那就劃一根火柴吧
去抽你的無奈
去抽那永遠無法再來的一縷雨絲 喔~
在你想起了我後
又沒有抽煙的日子 喔~
虛無的葉子二
「或許是我的問題才讓我成為虛無的?」葉子又想,這回它開始逼近「我是什麼?」這個問題。
「但如果我不問問題,我又怎麼對自己解釋那些令我害怕、焦慮的感受呢?我是不是也會飄落?飄落後會怎樣?」葉子似乎有點陷兩難。
「難道是我問題問錯了?」葉子身體輕抖了一下。
一陣風來,大樹上成千上百的葉兒們開始輕誦歌謠,這是一首古老的歌,每一片葉兒都是誕生在這曲溫柔的合唱中,當然對這片思考的葉子也不例外。曾經,它也歡欣鼓舞的傳唱過。
而現在,它思考的嚴峻暫融化在歌謠的甜美中。它隨調子輕哼微搖葉身,陽光在它身上輕輕地閃爍。
然,不一會光景,葉子便從這記憶中的撫慰感抽離出來,它感覺無法在這種感覺裏解決困擾它的問題。它靜靜地抽身。卻也靜靜地看著其他葉兒們歌誦。
葉兒們之間如此傳唱著,悲傷時我們歌唱,快樂時我們歌唱,無聊時我們歌唱,平靜時我們仍歌唱。歌唱不要思考,思考讓你形容枯槁,歡唱讓你青春洋溢。
葉兒在心中輕哼,「你們怎麼可能了解我現在遭遇的棘手問題,這可不是唱唱歌就能解決的。不過,反過來說,我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問這個問題,我甚至不知道我遇到了什麼問題?我真的有問題嗎?或許,根本沒有問題?」葉子突然從些微的驕傲中泄了氣。
「不可能沒有問題,問題根本是愈來愈大。」葉子自言自語地點頭同意自己。
「可是,問題倒底是什麼?」此時,葉子全身面向早晨的日光,瞬間,沐浴在不可視的強光中,葉子打開全身毛細孔感受那一顆顆微粒火球進入體內燃燒體內的垃圾。
許久,葉子進入一種全然新鮮的狀態中,心中疑問不再升起。
待續
1.6.09
虛無的葉子一
這片葉子,如其他葉子般,快樂自足並且自由。
直到有一天,它看到鄰邊一片葉子悄然飄落。
它心想:它去哪呢?它要去哪?它為什麼走了呢?它不和我一樣是葉子嗎?不是該留在這枝上嗎?它怎麼走了,它去的地方很有趣嗎?是什麼樣的地方呢?我也能去嗎?
它又想:還是我也會和它一樣,在下一次起風時飄落呢?
這時,風來,然而這片葉子卻因為太專注想著它的問題,而忘了舞蹈。平常它最愛跳舞的,它跳舞的時候,日光會在它身上映射出一閃一閃的韻律。整顆樹會因為它的活潑而顯得生氣蓬勃。
不跳舞的它,顯得僵硬。大樹也顯得嚴肅起來。
這枚葉子被這些問題扯得心煩了起來,它左思右想仍無所獲,它開始急燥了起來,它開始注意每一片飄落的葉子,並開始問身旁的其他同伴,「嘿!你看到了嗎?他們要去哪?你知道嗎?」
其他葉子,有的漫不經心地答以不知道,有的則給出一篇大道理好似它巳來回過這趟旅程似的,有的則笑它,庸人自擾,等等,總之,它還是沒有得到它的解答。
它開始哭泣。它開始害怕。它發現自己是一片虛無的葉子,被孤零零地拋到這世上來,還在這麼高的地方,連札地的根都沒有,隨時都有可能被強風捲走或吹落。於是,一片有思想的葉子誕生了,它悲鳴自己的處境,它哀嘆沒人給它的困惑一個解答,它不再有興趣跳舞、洗浴、聆聽,它被自己的自憐、哀嘆、困惑捆綁罩在一濃密黑雲中,它說,「做為一片葉子是多麼虛無啊。」
待續
31.5.09
[法國家書]十八_成為自己
我在Pessac小鎮的電影咖啡館裏上網打電話給妳。電話中,妳的難過震動了我,我感到全身如琵琶上的絲絃般地震動著。然而那震動讓我如此清醒,我沒有掉入情緒化的字眼裏用「難過」去體會妳的感受,我用身體感覺妳,因此我免於落入言語造作的掩飾與誇大裏,並且清醒地看到關於妳、關於我、關於我們家共同的功課以及各自的功課。
我沒什麼事要說,只是要提一下在電話裏提到關於我的部分讓我又突然對自己有了一份省察,我說到我和妳之間的問題是「我怕不能做我自己」所以任何阻擋我做自己的人事物都會刺激我,而妳卻曾一度要我做妳的「女兒」,妳怕我做自己就不再是妳女兒了,因此我們之間,兩道恐懼,一場戰爭,曾經。
從對話裏,我竟說出「我怕不能做我自己。」這是我沒有想過的。這句話確立了我畢竟仍是個「求道者」,而我的道就是「成為我自己」。
原來,我的人生旅程是這樣展開的,而我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是想拯救痛苦的妳,哈哈哈,年少輕狂啊!
所以,謝謝妳的電話,M,妳又幫助我走向我自己更進一步了。
30.5.09
無「道」可求
無「哲學家」便無「真理」可尋,
無「心理分析師」便無「精神病患者」,
因此,老子說: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沒有被推舉的價值,人們就不會去追求,本為離苦得樂的佛陀,搞到後來,竟然說「無一法可說」,怎麼可以,大家來就是要聽你講離苦得樂法門的啊!怎麼可以不說,隨便說點什麼吧?要不然我們怎麼辦?老子這時會說,「回家去過你們的日子吧。」(哈哈,笑聲隨黑牛步伐遠去)
而道,道在: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道在,道一直都在,只是「噓!」不要問,一問就欲望就有可著之處了。「求道者」使得百姓日用而不知 的道,成了一可求之對象的「道」,而此可求則源於一渴求的欲望 ﹣ 「離苦得樂」之強烈欲望 ﹣ 然皆虛幻也。
走路不好好走路,一直問走路是什麼,遲早要絆倒。就像,也許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驗,當我們處在一幸福無比或快樂狀態時,我們不會去意識「我現在很幸福。」而一旦意識到了,就發現我們不在處在那幸福充滿的不思考狀態了。而一旦我們意識到了幸福感是如此美妙時,我們就生起了執取的意念,然而矛盾的是,要全然體會幸福感是不能用大腦的,因此我們的計算與所欲之物是衝突的存在,惟有接受此矛盾,我們才能安然享受任何發生在生命裏的事。
靠近點,你可以再靠近點,切近生命裏的一切事物,別太早下判斷,就算下了判斷,也要去分析(這時大腦算是有用的,要物盡其用)是誰在下判斷,是你?還是你不敢違背的社會?的家人?的朋友?的「無數點點點」?誰是主導你下判斷的權威?那權威是怎麼來的?如果這一切你都不知道、不清楚、不太確定,那麼幫幫忙,說句:「我不知道」,誠實也比你亂下批判來的好。
所以,蘇格拉底是這樣用的,哲學是愛好智慧,誰跟你說要求真理的。(哲學基本問題教科書上說的。)
我們本在道中,不是我說的,老子說的。而今天我無心的「走路」,走很慢,走了半天,突然在走路之中,原來走路是這種感覺啊。
雖然,理智與體驗相衝突,但卻可互存,完全不需絕聖棄智,那只是一種激烈的表達,當我們變得如此敏感、如此多的歷史教訓之後,我們會知道一種平衡的方式,輕巧地握住理智如一隻活潑潑的鳥於掌中,不讓牠飛出手心也不讓牠窒息,太極拳的最高境界。
所以,傅柯說,哲學家終結不是哲學的終結。(〈踰越序言〉,《言與說》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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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我媽問我何時可以回家,到底有沒有在寫論文,我只寫了網誌,無言以對...)
用過去浪費現在
但是,大部分時候我們不知道那是虛耗,甚至會自我安慰的認為自己在找解釋、在找事物的合理性、在思考、在找事物存在或不存在的理由,於是沾沾自喜的虛耗著每時每刻新鮮生動充滿創造性與驚奇的能力。
這麼說是沒意義的,這太抽象,有經驗的人有所對應,可以體會,沒經驗的人覺得似乎是個未能企及的境界。所以這麼說是沒意義的。
因此我要說,我是一個容易記恨的傢伙。這麼說就容易明白了。我會記得別人說的每一句讓我覺得受傷的話。更明白了吧。因為我就是一個全身都是坑洞的傢伙,所以不管是誰說者再如何無心,我都可以非常有意地被那句話傷害。(現在不會啦!哈哈哈)
很久以前,在我還沒完全變開心以前,我的朋友說了一句話,他說我現在只是行屍走肉,因為當時我滿腦只有論文的事,滿心只有焦慮,我討厭任何打擾,無意義的社交活動,出遊等等。因此在我們討論一個節慶時,我表示非常的不感興趣,因為我只怕被打擾。
然而,朋友說了那句話,讓我非常生氣,我暗自不爽在心裏,我感到委曲,不被了解,甚至我反過來認為,我不跟你們玩,關你們什麼事,我有我的自由,我不跟你們玩,我不想對吃感興趣,關你們什麼事,憑什麼被你們下結論說我行屍走肉。而且我們的條件狀況不一樣,我的時間點剛好處在忙碌,自然對其他事沒興趣。總之,我非常不爽,我覺得別人沒資格對我下評判,你根本不瞭解我,你憑什麼說我是什麼。
後來,朋友開始進了忙碌的狀態,他開始發現必須較安靜地密集地在正在做的事上,然後,他發表了些感言。那時的我,巳經進入一種不同的狀態了,從一種緊繃易裂的狀態下放鬆了,我深深地理解他所說的感覺,就是我以前的態度。
這個時刻,有兩個我的反應跳了出來,一是前面那個自認為受傷的我,我想著,哼!你不是說我行屍走肉,現在你知道每個人的時間點不同了吧!另一個我,我非常能理解你現在的為難,因為我曾是這樣,而且笨拙地把自己搞到一個死胡同裏去,我覺得你比我好多了,因為你至少很快就意識到這種難處。
受傷的我,認為自己當時不被理解,有種委曲卻沒有被調和,所以即便在新的情況,新的時刻來時,它仍會不停跳出來,想跟對方爭口氣。所以這個當時因某種感受而凝結下來的自我若沒有得到調解,它就會在某些相關的時間點又跳出來煩擾自己,結果是當自己在全心意對應著當下時,它得花一部份心力去處理這個過去自己的影子,而因為這個過去的自己,你又必須調動那個講那句話的朋友的過去影子,這一切都將在你自己裏面進行,而實際上,你又是在跟朋友講話,而你很清楚那些不好的感覺不是你們現在的問題。當然,你也可以幼稚一點,跟朋友說,你看你當初說我如何如何。然後朋友可能會給你一個解釋或道歉,然後,然後你就開心了嗎?事實是,你根本沒好好享受當前和朋友的對談,而一直在用過去影子投射在現在的兩人身上,因此活著的被你看成死的,死的被看成活的。
所以這不是一種浪費當下的行為嗎?當下有當下的情境與力量,應該感覺它,乘著當下之風飛翔而不是朝過去挖掘自己的墓地。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講,那個過去影子出現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平常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跟了哪些過去影子,只有遇到類似情境時,才會現身,因此,這時要抓住它,擱在口袋裏,等到自己安靜得空時,把它拿出來好好了解安撫使其入土為安,隨塵土並消。
所以,不要用過去浪費每個當下清新的力量。(想想我們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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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應該要註解一下,任何寫出來的事件,都是用來分析、舉例的資糧,不再有其情緒效果,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個我對這件事繼續反應著了,俗話說的「記恨」。(我在為日後朋友看到此文打預防針,免得引發無謂的不好感覺,哈!)
29.5.09
想說「一點」話
即便還需要依著它才能感覺呼吸
像兒時那條不離手的小毛毯
即便如此
也要緊盯著它
盯著它的一舉一動
不要誇張也不要小覷
至少看著它
讓自己永遠都有個中心點可回
推手裏立身中正的空
在這裏
我們允許群魔亂舞
因為我們知道
有應允它們呈現的空同時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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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想說話,卻發現自己說的如此委婉,
我感覺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俱體的想說,
我感覺想說話,因為想流淚的衝動讓我想說話,
我感覺想說話,但我知道這只是一種等待聽眾的行為。
甚至,我只是想讓自己不要忘記,我的聽眾實為自己。
26.5.09
22.5.09
歐洲哲學嘉年華2009_第三屆
今年是在五月三十、三十一日兩天,星期六、日。
其主題每年不同,例年主題為:
2007 年主題:感官 les sens
2008 年主題:幸福 les bonheurs
2009 年主題:普世的、世界的 l'universel et le mondial
今年也是聖艾蜜麗翁納入國際歷史遺產第十年,所以除了有哲學慶典外也有其他相關活動,一如以往,有許多不同型式的活動,如展覧、討論、辯論、書展、古蹟參觀、品酒、尋寶等多樣性的方式來表現哲學及文化古城。
同樣附上第一屆參加時的網誌。
歐洲哲學嘉年華:入門篇
歐洲哲學嘉年華:活動篇
歐洲哲學嘉年華:風光篇(一)
歐洲哲學嘉年華:風光篇(二)
[法國學運_LRU] 罷課活動之九_當我們同在一起
十九日,波爾多三大在市府前再度舉行「牆外課程」的活動,表達與政府教改的不同立場。
其實在投票後,巳有許多教授把課堂搬到戶外展演,一方面維護學生的學習權利,一方面繼續向政府發聲表達協商立場。
今天這算是一個大型的集合活動,早上以各小組的方式在市府前廣場四散上課,接著中午是一場記者會,然後是下午的不同主題討論接力。
兩點:跨領域主題討論:食人族;古代與現代奴役制度
三點半:為何讀經典?
五點:空虛:人文科學做何之用?
六點:社會的不可見性 (Mollat書店)
天氣炙人,廣場上的石板發燙,烈陽灼臉,而我們卻有烔烔發亮的眼。
當然也有人不解的向我們投以憤怒或譏諷的言詞與眼神。
例如:「教授,去工作!」路人咆哮而過,比汽車引摯聲刺耳。
又例如:怒氣沖沖的女孩,肆無忌憚地穿越正講課的某教授,看樣子是討厭罷課的學生,用行動表達她的怒意。
我不知道,為什麼政府可以盡情享用媒體資源而不被討厭,而上街頭的人們卻因為不得不上街頭表達一點聲音卻被厭惡?我不知道,我們到底在無意識的接受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我們為何忍受這個而踢開那個?我們為何變成自己現在的樣子而不是曾經想像的樣子?我們為什麼要等待快樂而不是快樂起來?我們為什麼不聽別人講話就以他們的形式來排除他們?因為我們甚至不聽自己說話。
因此,我必須學著聽自己說話,否則我如聾人般活著,卻粗暴的開口。因此我來到這裡,坐下來,聽他們要說什麼,聽自己會說些什麼,在這個抗爭展示的廣場上,我像是瞬間貫穿古今曾受迫的心靈,我看到法國國旗紅藍白在藍天白雲輕盈地舞動,我聽到在所有抗爭裏都不陌生的詞句,我感覺到那些帶著期盼的天真心靈但也感覺到人類古老靈魂的沈重。
人們在運動中看到思想實踐的真諦,我看到那些教授們似乎熱血沸騰的在運動中終於從新認識自己工作或學門的價值,透過迫切的、當下的、即刻的反省,他們把自己以一種不得不的方式拋到存在的當下性裏,因此,我在裏面感覺到「力」量的存在,在我體內的力也因此被牽引、迫出。
我必須在自己裏面與那些偏見、習慣角力,因此一個事件的參與啟動自己內部思考動力,從外面來到裏面,又從裏面加入外面,因此,一種存在的樣貌就此被勾畫出來。
19.5.09
自我的消失
也許,書寫隱退因此可能。「我」與「我」的溝通,「我」不復存在,卻只剩得形成「我」的力量在「動」著。
當然,傅柯早在知識考古學序言留下了「書寫是為了抹去面孔」的宣言,預示了在此躍躍欲試的嘗試不是無來由的莫名興奮。
然而是誰抹去誰的面孔?是一個至高的敍述者亦是敍述中的人物角色要被抹去?說話的人是誰?說話的是一個人亦是被分派在每一角色或敍述者的部分話語中?如果沒有話語、沒有描述,誰得以被創造又誰得以被消去?從話語來的是否終得以話語擦拭?敍述裏的角色必須被結束在一個事件描述中亦是在話語的交錯中被模糊掉?角色是誰?是書寫者?是虛構?然而書寫者不是一由敍述反向定義而來的嗎?由敍述的存在而推定書寫者的存在?然而英國經驗主義哲學家休姆卻老早告訴我們「在經驗中,觀察不到「因果關係」這個事物。」因果關係的邏輯推定因此是個「主體」想像,然而主體也很可能只是邏輯推定之想像。最後,我們無法由敍述確定書寫者的存在,這是懷疑主義嗎?比起懷疑主義,無根據的「確定性」也許更不真實。至少,懷疑主義指出當下實境,而要求確定性的理性卻擅自為某個經驗上的跳躍做了連結,好用來肯定存在意義,以逃避生命虛幻的莫名恐慌。或許一開始就產生問題,關於存在,在那一開始用第一人稱說話的「我」出現時,某種虛妄的自欺便開始作工了。而關鍵就出在那個「經驗的跳躍」上,那勢必是個非常小的「躍出」過程,以至於這個跳躍被忽略了或被以「視覺化」的方式給帶過了。視覺化是一種最快速便利的感覺形式,甚而容易取代其他感官經驗,由於視覺化作用,存在得以與其周遭取得距離感但又得以取得認知材料,因此,這個「距離」日益形成個別化的分離作用,然而此分離是片面知覺上的分離而非實質上的分離。起初,「視覺化」作用也許只是以停格的方式在創造認知材料,逐漸地,當它累積足夠停格畫面時,它開始像電影般的播放起來,漸漸地,虛幻的心理影像漸取代存在而宣稱「我」才是真實存在。而它也的確維妙維肖有聲有色的生出一個說話主體來 ﹣「我」。存在渾然不查,猶如我們在電影院裏真的相信裏面的演員是如此鮮活的動著。「我」依於話語而活、依於描述而生,再加上一旦有力量附於其上對其產生認同,那麼「我」便立刻活了起來,敍述成了「真實」的經驗場域,「我」在裏面大汗淋漓地正上演一齣好戲。因此任何宣稱「我」的意圖都只是視覺化作用下的虛構角色,雖然如此,但在「力量」的進駐下,它仍是「存在」的有聲有色,不輸真實。果真如此,那麼在此是否連想藉由書寫進行的隱退作用也僅只是多此一舉甚或是加注於「我」一抗衡作用之力?所以應該反其道而行,讓所有的「我」都躍然於敍述之中,讓它們自行高歌至聲嘶力竭,直至傾頹。
生活實驗
兩個月前訂好出遊的票,出發前十幾個小時卻突然像是「落枕」般的扭了脖子。當下感到不對勁的同時,「我」告訴自己「要臨在」(present)(《當下的力量》一書用詞,也可以解釋成「活在當下」)。「我」沒有開始思考。「我」止住了「我」對這個情況的可能思考,在那一分秒上。接著,「我」躺著,「我」開始多了起來。我不能去馬德里了嗎?那我的車錢不是白花了(78歐)?我要不要去看醫生?我還沒買醫療保險,看醫生會很貴,糟了。今天禮拜五,如果沒去看醫生,接下來是六日就會很麻煩。我這不像落枕,該不會和外婆一樣,骨頭裂了?前幾天練拳練推掌,該不會是那個原因把骨頭震裂了?我喝很多咖啡,搞不頭骨頭早就不行了?天啊!我該怎麼辦?看情形,一時半刻好不了了,要跟朋友說不能去西班牙的事。
每一個「我」的出現,都挾帶了一個焦慮、一個恐懼,沒有一個「我」是平靜的,它們爭先恐後地搶著發言,說這道那,無非要置入恐懼好讓力量進駐任何一個「我」的認同裏,只要被任一恐懼計策動搖了平靜與當下的覺知,「我」馬上可以得到力量進而轉入恐懼的內耗循環裏。
睡覺吧!
醒來,沒有比較好。
和朋友說明了情況。決定不去。
無聊,上網。
感覺疼痛,深呼吸。
然後,突然明白,自己處在一種等待裏而沒有活在當下。等待疼痛消失,恢復成原來的「我」,然後可以再度自由地做「我」認為要做的事。
等待什麼呢?為什麼不處在實境裏?前面的存在狀態巳不在了,現在是懷著痛覺的存在狀態,沒有誰是優先或理所當然的存在,隨時都有不同的存在狀態,沒有什麼好等的,就以當下的存在狀態來決定事情、做事情。
懷著痛覺的存在狀態可以因為其狀況來下決定出遊與否,但卻不該是等著痛消失以達成出遊目地。也就是說,要承認自己現在的身體是這樣的條件,即使去旅行也是以這樣的條件旅行,明白這個情況之後,就可以好好的決定了。如果決定出門,那麼就要對自己的這個決定負責任,甚至是某種至死不渝的責任感。雖然這聽起來有點小題大作,誰會為一個小旅行設想一種赴死的決心,然而事實就是這麼回事,生命中本來就沒有等待,「等待」的概念是虛幻的確定性所設想出來的,這樣我們的「我」才具有確定性、有意義、有未來感就有目的、有目地就不虛無、不虛無就是「真實」等以此類推。然而,當我們正視了死亡其實環侍在側的當刻,我們的存在才是真實,而相對於決定的行動才是鮮活充滿力量的。否則,我們就會一直以虛幻之「我」繼續幻想、等待「我」達到「我」想要的一切的生活,然後流失每個真實片刻的可能。
決定去旅行,不以任何「我」做決定。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開始展開最後攻擊,「如果出門,情況惡化就糟了。」、「西班牙有新流感」、「脖子這樣不能做長途巴士,會更糟。」突然,有一個「我」出現,說,「我想知道這樣做會怎樣,而且我也想打破那些「我」老是對我說的話,我厭倦了老被關在「我」的神經兮兮恐懼中,我要離開呼吸新鮮空氣,即便會失去生命,那也是在最後為自己爭得自由了。」哇,好感人,於是收拾行囊、印車票,突然間行動自如的樣子,除了有痛覺為伴。這才發現,真的可以不需要情緒而與痛覺為伴,而痛之所以難忍,有一部分是因為我們把它與負面情緒交雜糾纏,而且用力等待著痛的消失,反過來,如果好笑地感覺著痛,痛會使存在更加臨在,也許不要急著除掉它,用力感覺它,並把誤著於上的情緒一個一個挑出來,感覺它,看著恐懼如何利用痛加深對「我」的認同,利用痛進行一系列關於「我」之所以痛的前因後果,創造「我」的過去未來,使「我」在這一連串的因果關係變得更真實,更無法擺脫,更需要努力以活得更好。
然後,兩天夜車兩天白晝的馬德里小旅行完成,感覺像逃出「我」的魔掌般開心,其實在那個體認到自己的存在狀態改變並承認接受它時,就是自由,因為不再有個在「等待」的「我」了。也就是存在從「我」的虛幻心理電影中看到其中一個個停格的畫面,發現其中不連續的畫面真相,因此不再對一個「無機」的「我」認同,這就是「停頓世界」(《巫士唐望的教誨》)的意義,停頓這個世界對你的叨絮,用自己的力量去重新經驗世界。
18.5.09
[法國學運_LRU] 罷課活動之八_投票了
學期進尾聲,整個針對大學教育改革的問題跟著轉進罷課學校的學期評量問題,報紙電視頻頻出現此議題,而政府被媒體追問的不得不說出「現在罷課的都是些少數分子」,然而在更早,罷課抗議教改的活動初期,罷課的活動就被政府指為是政治進入校園,一些極左的少數學生在挑起運動等。政府把矛頭一昧指向政治立場相反的運動份子在掀起大波,完全無視學生教授們的投票決議,此一政治手法叫人不敢恭維,卻令人感嘆,政治手段果然大同小異,這種「少數份子」的說法,是不是暗示著某種意見的「排除」,這種多數人選出的政治領袖,難道就可以挾眾以專權?如果民選總統不是全民(不同意見)總統,那與專權何異?
然而我卻頻頻在台灣或法國的政治人物中,聽到那種自認以過半數選票即被授權全權處理所有決策的論述。如果民主教人如此思維,那豈不只是另一種權力分贓的想望?選票授與的是方向與政策的制定權力,卻未必是政策實行的絕對權力,政策實行的方法應該仍留有其討論空間。然而,大部分的政治人物卻操弄這細微差異,在重覆的論述中,強調自身權力的合法性及其政策施行的正當性,以此來豎立抗爭民眾的非正當性(少數)與不合法性,殊不知,真正不合法的可能正是被「民主」授權的政府。
所以當愈來愈多學生擔心這學期會在罷課中白白消耗掉的同時,罷課運動自身就開始有了巨大的震動,這個震動來自於運動力量的分歧,開始只是裂痕,後來慢慢形成裂溝直至搖搖欲墜的微弱氣息。學生們擔心,這學期可能因罷課而取消考試,沒有考試就沒有分數,沒有分數就沒有學習證明,而學習證明對許多拿獎學金、申請獎學金、申請國內外學校、外國學生的居留這些問題的學生是很重要的。因此期末成績這件事變得很複雜,複雜到需要另成一獨立問題來思考,然而同時,對政府的協商也得進行著,因此,罷課活動成了一根兩頭燒的蠟燭。
因此五月初,波三大的校長與許多老師們討論出兩個方案,希望透過一次正式的投票來解決這個考試與上課的爭議,這天來了四千四百多名學生(超過三分一全校學生人數),以百分之五十七的過半數決定了方案A。
什麼是方案A?就是可能不考試(或延至九月)但恢復上課並持續抗爭,並持續相關問題的討論與活動,也就是更多在公共場合的討論,讓大學改革問題仍持續在社會中或師生中發燒,不要被冷卻下來。而方案B則是希望在幾個禮拜內密集上課把課補回來然後考試。
明天又有一整天的會議活動在波爾多市中心的廣場舉行,以這種活動力量看來,他們是很認真的在做這件事,也可以說是大學在其限度上被逼出了校園,因此有人寫出這樣的標語,「我們是新六八」。也許沒有六八那麼暴力,但認真與創意應該不亞於六八。
從Caen回來,剛好遇到投票,便順便再記上一筆。
12.5.09
胃裏的小小暗湧
前陣子,和前輩說著自己的近況,前輩半開玩笑半擔憂的問道:「妳在幹嘛?該不會在靈修吧?」唉唷,這個問題,「靈修」,這可真問倒我了,因為我不知道怎樣算是靈修,要靈修,得先承認有個「靈性」實體吧,才能好好修煉它,可我倒沒什麼野心,我只想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讀我的書、寫我的論文。因為這樣,那些那我不能平靜享受讀書樂的煩擾都是我要處理的「對象」,諸如情緒、瑣事等,可,天曉得,它就像個哲學問題一樣,愈處理愈大,大到都快可以寫成哲學書了,的確,它大到和「我」的生命源頭連繫了起來,那同時表示和我的「欲望」、「夢想」、「匱乏」等生命表象也關係了起來,因此它也就和我的哲學論文在「思考」的東西結合為一體,於是,「我」看到我所思考的問題不能用思考的方式通過,因此之前,我一直「過不去」,它是一片透明的什麼,我用思考看到它後面的風景,但是我的思考把釘在原地,並以一種視覺上的「可見性」讓我以為巳經通過了問題,甚至虛妄的以為解決了問題,但,其實我一直在原地。直到我開始放棄這個顯而易見的「可見性」,我才得以觸碰到那片透明的「什麼」,我才開始感覺,我才開始真實了起來,我的虛幻成了真實,我的現實成了虛幻。
然而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兩個天的事,後來我讓它成了一兩個禮拜的事,再來它變成了一個月,於是我開始放棄計數這一切要持續多久,起初我還懷著一種似乎要被治癒然後等著出院的心情在計數日子,漸漸地,我明白了,我永遠不會出院,我以為的院外其實是病所,而我以為進來治療的院內其實是生命之泉湧冒的真實之所,原來,「遠離顛倒夢想」是這種虛實之間的翻轉。
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其實翻轉地還不夠徹底,虛幻之我仍在苟延殘喘利用我曾所愛以威脅利誘溫情等攻勢勾住我與虛幻世界最後一絲微弱連結,只要有一條線繫實了,虛幻之我仍有活路。
是的,我是如此濫情地任「她」擺佈。因此,這股矛盾的衝力在身體裏形成某種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拍擊著,化做無數不具意義的耽溺動作,似提醒似抗議。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所以只好繼續寫下去,繼續慢慢地靜靜地看著「自己」又想玩什麼把戲。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當腦袋發現用無止境的思考再無法誘騙我時,它竟然開始攻擊身體,誘拐身體一直吃東西、喝咖啡、創造各種無意識的小動作、以取代腦袋裏不停運作的害怕與憂慮,它知道那裏有一個真實的「觀察者」坐鎮,因此很難造次,但吃東西則可以稍稍作為障眼法,只要一開始無意識的吃,那就掉進腦袋的陷阱了,要停也就需要更大的力量才阻止的了。
當然也可以科學一點的說,睡眠不足會引起一直吃東西的欲望,因為需要藉由吃東西維持醒著,的確,每次亂吃東西或一直喝咖啡時,其實就是想睡覺的時候。但是腦袋會誘引我工作,要我醒著胡亂做點什麼都好,好維持它的存在,因此,吃成為一種累,就和停不了的焦慮思考一樣,是一種累,平空地消耗自己的力量。這在Carols的巫師唐望系列的《通往伊斯特蘭旅程》中描述為「放縱」,放縱自己這樣那樣,但又反過來自憐自艾或自我批判,在這反覆過程中,腦袋就穩固了它的世界。雖然,卡羅斯的作品得到很大反響但也有許多批判聲音,在維基的法文版的Carols就詳列許多批判之聲,包括當時有一群法國藝術家去墨西哥卻尋無唐望的軼事,另外主要的批評是放在其作品仍是為被邊緣化的薩滿教(Chaman)做復活之工,為復蘇墨西哥印地安人的巫士傳統,因此這看似自傳似的人類學作品被大大的質疑其真實性。這些批評基本上是針對內容真實性與否的批評,卻沒有太多是著墨於其所描述的巫士系統(還沒細讀完)。因此,無須因為其作品真實性的存疑而全盤否定其所描述的印地安人的巫士傳統。而在最近看完的《通往伊斯特蘭的旅程》一書是我覺得最有趣的,因為它所描述的用語只要換個詞,幾乎就可以全盤套用在另一宗教系統,至少我是把佛教的一些觀點帶進去看以及結構主義的觀點帶進去的,因此產生了非常有趣的對話作用。
仔細想來,許多所謂「真理」的傳統,說的真的是最簡單的道理,即便是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都是真誠而簡單的自我探問,只是「虛幻之我」總是急著第一個搶答「自己是誰」的問題,可又回答的支支吾吾,惱羞成怒後還怪別人不對,乾脆叫大家都閉嘴,這樣就不再會有人問這個答不好的問題了,權力啊權力就這樣開始作用。
搞不定的永遠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被虛幻之我掌控的自己。
當然,我們也可以說巫士唐望系列及後來盛行的新時代靈修作品都是二十世紀反理性的產物,這個反理性運動是整個文化、思想的運動,所以哲學語言與這種類虛構的自傳性人類學作品相近也是沒什麼好訝異的,因為畢竟是在同時代下的產物。不過若以這種說法便要否定這些論述自身的力量那也未免欠缺了實驗精神,一種思想要成為一個時代的產物,做為某種結構下的驗證勢必出於某些經驗,而經驗之處乃是力量運動之場,或曾是力量場,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可以把它視為對自己現有力量使用之參照,不是因為服從或恐懼某種較大真理或力量,而是為自己想進入什麼遊戲做選擇。
我們可以把人生玩得痛苦萬分、楚楚可憐、神經兮兮、趾高氣揚、雲淡風輕、亂七八糟、等等巴拉巴拉。就像有人練拳、有人跳舞、有人踢球,其中所使用的肌肉群及專注力是不同的。
奇怪,離題的嚴重。
那就停在這裏好了。
跑回去看了一篇關於Carols的訪談,這訪談來源不清不楚的,所以參考參考就好,只是其中提到有一個問題非常有趣,「tensegrity是不是特爾提克人的太極拳?或墨西哥的武術?」這讓我又找了一下tensegrity(也做 tensional integrity),結果找到了2009年甫於澳洲落成的橋(Kurilpa_Bridge),基本上這個概念是建築用語,它奠基於一種完整張力之中,也就是反作用力的對稱關係中。(參見維基英文版)卡羅斯將之用來說明巫士系統裏的magic passes(這部分我沒看所以不清楚),但是可以理解提問的人將之與太極相比的原由,它是一種練習要求更強壯、彈性、醒覺的身體(見維基tensegrity Castaneda) ,雖然不知道實際練習是如何,但似乎很有意思。反過來說,太極拳的訓練也可以「入神」囉?外行練身體,內行練修行,是這樣嗎?
看了Carols 的作品最直接的畫面想像就是《駭客任務》,從前以為裡面透露的是佛教或上帝的世界,現在倒覺得根本是巫士唐望世界的電影版。
然而這一切不管如何都只有一個真實,自己所操練出的現實世界。
於是我們又回到一般的陳腔濫調上,然而陳腔濫調不是因為它是陳腔濫調,而是我們不去操練遊玩,它當然只是一個「死」規則,甚至是一個笑話;反之,若起身進入遊戲,那麼就會有被怪獸殺掉的恐懼。玩遊戲從來就不是一件浪漫的事,相反地,它是逼著自己與置身事外的冷漠剝離並拿出全身力氣警覺周遭世界,遊戲從來就只有艱險,沒有遊戲是讓我們扮演渡假遊客的,雖然艱險卻有高潮,也許衝著高潮就值得一試了吧。
我到底在離題個什麼勁啊!
為什麼從平靜講到冒險?
生命的禮物
「不要悲傷 孩子」
這是等你領受的禮物 是幫助你理解生命的禮物
它要帶給你的是微笑 不是要讓你感到悲傷與孤獨
等你細細體會這項贈與
你會明白 死亡並不可怕也不令人憂傷
而有朝一日 你也會離開
為了給你 心愛的人同樣無比的贈與
它是理解生命的禮物
你知道起初那是用淚水收下的不情願
但是終將以會心的微笑收場
因此
我們代代玩著交換禮物的遊戲
彷彿口耳相傳某種巨大秘密
交付者以輕盈的手勢贈與
收受者以沈重的茫然接過
當淚水洗滌所有不安、眷戀、不捨、遺憾、憤怒、怨懟之後
禮物的光澤才得以散發開來
是故 「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
捧於存在者手上的
是 愛的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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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於是終於可以用一種雨後天青的心情貼上這篇,是那種陽光暖暖的,空氣散著涼涼薄荷味的愉快,周圍的世界都被水滴折射出閃閃發亮的光澤,世界好新、好新!
9.5.09
連續性之裂隙即當下
因此,我們活在擁有過去、未來及做決定的現在的抽象「自我感」的線性生命軸上。我有小時候的夢想,我有小時候的痛苦,我現在不要再經歷那些痛苦,我要完成心中的夢想,我有美好的未來等著我一一實現那些夢想,我有許多與家人出遊的計劃,與朋友與伴侶等相處的計劃。我用「現在」期待未來也用「現在」逃避過去。我無需在意我的此刻,我只需努力填滿現在,然後我就可以得到「美好未來」的兌換卷,至於現在是什麼,那不是屬於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一個「美好未來」。
奇怪的是,當我們說「美好未來」時,總是一副確知其時間點的明白模樣,但什麼是「未來」?除了是一直來、一直來到當下的現在以外,它還能是什麼?然而我們卻又把每個當下當做需要努力填滿或無聊等待的「空白」狀態,是去到未來的「過渡」,因此我們不留意或不享受每個「過渡」狀態,我們無法在一種「過渡」中安下心來,我們等待一個無需再追逐的「完美條件」狀態,我們「認為」必需條件完滿了,我們才能安心、才能享受。因此,我們對自己當下的狀態其實是很無知的,連自己內部產生了斷裂也不容易察覺,自己想法與感覺有所矛盾也看不出來,這些不連續都被包裹在一個更大的「自我感」之中,由它來統合一些細小的斷裂與矛盾。而我們一般提到「我」,就是用這個更大的「自我感」在看自己,或該說,我們是把自己建立在對這個「自我感」的認同上,所以我們認得一些較大的變化,例如夢想的改變,未來規劃的改變等等,但我們不會把自己放在對此刻一朵花香感受的認同上,這份感受只是被化約到那個更大的抽象的「自我感」裏。
這個「自我感」讓我們自以為自己是同一的,即使有變化也是有變化的生成原因及其歷史時間。我們以為自己一直是自己,而變化的是外在環境、是週遭人們。然而,我們沒看到的是,不是外在變化讓我們感到有所不適或有所期待,而是自己習慣的連結的新增或切斷,是此刻自己與上一刻自己的習慣變化,才使我們意識到外在變化,只是在「自我同一」的預設下,我們總是學到外在變化,以及其變化所帶來的各種反應。
最近反覆思考了許多關於法國友人過逝的事,我可以理解自己的不捨與些許難過,但我不能理解自己幾次幾乎是忽然眼前升起一道牆然後直面撞上的那種哭泣或喉嚨吃緊的反應,直到昨天細讀了一篇介紹巴特新書(《中國之旅》及《告別手記》)的文章,我終於找到了更細膩的解釋。那是關於自己的變化,無關於外在,不是誰的離去或外在環境置換,當然,外在提供了一個感受條件基礎,但更關鍵的是,自己從自己自以為的習慣中被抽拔出來,而一時又未被新習慣給填滿,因此,這時自己對自己的認識出現了裂口,一個不在「自我感」的線性時間軸上的某種歧出的特異空間,一個朝向空無的空間(傅柯),一個「自己」不在場的虛無飄渺感,在這個非現實性的空間裏,你無法指認自己,你只有任由衝動湧現。那是巴特說的「混亂的」(chaotique),不在時間規則的某種無序,是一種片段地、忽地湧現的什麼,因此他說,憂傷(le chagrin/包含著痛苦和傷心)即是在不連續性下的感受,它和哀悼(le deuil)不同,哀悼是在連續性裏,清楚過去擁有什麼的自己和現在失去什麼的自己,在這一得一失的變化中,「自我感」是被維繫得很好的,是在自我的連續性裏的,而哀悼只是在悼念所失之物(對象)而非意識自己的變化。相對而言,憂傷則是粗暴的,它不管你的「自我感」,不管你的過去和現在甚或未來,它就是在你的此刻劃下裂口,而你被迫跌進「非理性」(自我感喪失)的空間裏,於是「力量」湧現,你無力也未及防備。
或許,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何這本巴特與母親的《告別手記》是以三百五十張小紙卡寫成的,因為它是混亂的、不在任何意志系統內的、它是突如其來力量的展現、它開啟某種自己此在的瞬間,或說,它將自己此一連續性的存在以一種空間方式介入,進而阻斷其時間上的連續性。
在這篇介紹性文章中,也提到巴特曾在法蘭西學院課程中將日本徘句(Haïku)和事件(Incident)和意外(驚喜)等連結起來。因此,在旅程中(中國之旅)他所期待的驚奇都因為中國這個地方而被取消了,他只能看被認為具「可看性」的東西,因此,那股對驚奇的期待化身為躍然紙上的欲望,不停地塗抹書寫。徘句,也是一種把我們從日常生活連續性給抽離出來的一種手法,它逼迫我們來到自己的裂口前,直視眼前深淵,要我們縱身躍入,要我們重新從生命之源中汲取力量,換回活潑潑的生命。這活潑潑的生命也是禪師每每要指點與人的幽默感。
因此,當我站在法國友人家門前,我的「自我感」告訴我這扇門背後巳經是什麼都沒有了,他的存在巳成為我哀悼的過去,我感到哀傷卻不失控。
然而,混亂的憂傷卻在我的「自我感」上忽地劃下一刀,「我」的連續性被迫成為「不連續」性。我的習慣被蠻橫阻斷,「習慣著」他會開門的我被緊閉的門重重的打回「當下」,我要適應的不是他的不在,而是由習慣著門會開的「我」轉變到習慣門不再開的「我」,這兩個「我」其實是不連續的,但是新習慣漸立起來後,「自我感」會把它們縫合的很好,讓它看起來就像是同一個「我」一樣,然而,這就是我們要警覺的地方,這個看似合理的連續性是否真的合理或只是一種為了生存下去的一種敷衍手段。
整個傅柯思想在問的無非是這個從連續性經不連續性到連續性之間的轉變過程,他追問我們的歷史,追問人這個主體,追問思考著的人,追問這一切使我們得以附著自身認同於其上的「條件」到底是什麼,如果「主體」可以透過自己的各種話語與行動組建,而不是某種具優位性的存在的話,那麼「我」其實是可以隨話語與行動的消失而解體的,這麼一來,佛教理論的「因緣和合」說中,主張無自性的般若學派的解釋也可以以西方語彙進行理解與印證。
我又在離題。
應該要談談這個「轉變」。這個舊習慣與新習慣之間的轉變,其實在舊習慣結束時,連繫在這個習慣上的「我」巳分解。新習慣建立的巳是另一個新「我」,它對舊習慣的事物是沒有感情的,但是有一種認識上的熟悉。因此,在舊習慣的連結消失,使舊習慣不得不消逝時,「我」要歷經解體的爆發力,那是一種「死亡」過程,是解體四散,是原先將「我」壓縮成「我」這個密度質量所需的力量要解散時必也會釋放出來的力量。因此,舊習慣的我解體時,是巴特所說的憂傷(le chagrin)、是混亂的,會抑制不住地哭泣或書寫或奔跑,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奇特的解體方式,然後,新習慣建立,新習慣的「我」也隨之而生。所以,轉變至少和力量有關。
因此,我又開始設想,不讓「我」生出的可能,是不是不要形成某種做為自我認同的習性,那麼就不會有一個執著於上的「我」,那麼現在在打字的這個「東西」又是什麼,可以自由來去這個依習性形成的世界嗎?然而,「我」現在是不行的,「我」還有些莫名的執著使我如此堅實存在著,唯一的方法,應該就是「見招拆招」享受拆招快感的活著吧。(註:見招拆招是友人名句,用來談感情的。)
註:談巴特兩本新書的文章。Tiphaine Samoyault, 〈Ce qui se défait〉, La Quinzaine, 1er au 15 avril,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