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2.11

小絮語三十

以書寫降生於世僅是積高了死亡緃身的跳台為了生也為了死有人義無反顧而我驚顫不巳

16.12.11

小絮語二十九

以問題為核心旋起它舞動的風暴以沙塵為其衣裙風暴將被命名這是人在事物上舞蹈的方式尼采如是附耳低語傳講他的天才

15.12.11

小絮語二十八

作為一枚星子你好奇的幻想著自己屬於哪個星座即便那只是孩子們午後的連連看遊戲於是你出發去尋找自己的星座[啊]孩子們喧譁了起來[那個原來被劃在大熊星座的星星不見了]吵嚷聲中孩子們提議著重新劃分星座星子們被重新排列了依著那一雙雙天真想像的眼而你你的旅程卻沒了歸鄉你拖曳著一長串變形的星座方位你曾是你所尋找的當你尋找你就不再是

14.12.11

小絮語二十七

每一個話語都疊砌在一條靜默流變的赫拉克利特之河上話語如此喧囂卻更顯出遺忘是如此殘酷如夏宇說的留下的註定要成為誓言的叛徒是如此必然因為我們即是那河是流變是速度的創造者

12.12.11

小絮語二十六

我是自己那未被寫下的句子之惟一見證彷彿正目擊臨死的行刑我是如此地公證又如此地無知滑稽地審判一場正直的荒謬劇

10.12.11

那裏正發生著什麼....

這裏是夜,夜裏有雨,走出電影院的我們三人,臉上盡是擦過淚的痕跡。

也許這是太過應景了的電影,對於幾乎勢不可免的敍利亞內戰,對於被中國拘禁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以及曾經爆發過白色恐怖至今仍在民主路上反覆思索的台灣,我們三人一同去看講述今年十一月十三才被釋放的緬甸民主運動領袖的電影,The Lady,意外地好看,意外地如此重擊我的心。

然而其實不是其政治面深刻的觸動了我,而是很基本的建立在個人的基礎上的情感,很平凡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掙扎,理想是虛幻的信念或是信仰的果實,行動是魯莽的衝動或是天命的熱情,沒有選擇的也許比選擇的更有難以言喻的痛,選擇了的也許比沒有選擇的來得簡單,每一刻我們的生命都在經歷這樣的矛盾,並在此中歡笑或哭泣,直到我們走到包容了所有矛盾,承認它們所有價值,才能體會到原來我們始終是行走於愛的道途上,以血以淚以骨以肉鋪就這路途。

然而在喜悅的淚水到來之前我們仍得以信仰的禱告為消融矛盾之石的梵音,耐性,不是對他人的耐性而是對自己的耐性,對自己的包容才是縮短自己到他者的距離,畢竟,從自己的表面走到深處,自己的臉孔不再清晰,取而代之的是沒有界限的感受,在感受之中,沒有烙上名姓國族宗教星系的分別面孔。

於是我懷抱著極大耐性安坐於此,看著那些沒被此肉身選擇的所愛,流逝於眼前,仍然因為愛與不捨而流淚,卻也被淚水經過的溫度給暖了心。

Beckett: les mots mêmes nous abandonnent, et que c'est tout dire.

往自己的地獄走去,永遠只會回到天堂。這也許是最美的科學假說。

8.12.11

反省

之前寫過一篇東西是關於找到命中註定的伴侶其實是一種在愛情裏的幻像,被誤導的尋找,剛好現在在聽哈佛幸福課關於愛情的部分,他也提到這是被誤導的固化心態。不過關於這個問題,我想真正要尋找的不是有沒有一個他或她,而是我想不想要這樣的關係,不是頭腦上的想不想而是全身心的去感受自己的需要與真實感受。這也是最近真實的體會,承認自己需要家人的情感,需要朋友的情感,需要情人的情感,需要陌生人的情感,需要工作伙伴的情感,需要...的情感,終於願意好好地跟自己誠實且對自己說"是的我需要,我喜歡"。真是有趣啊,這些東西曾經耗盡我所有力氣去表明"我不需要這一切", 而在用力徹底的否定後,我終於可以氣力盡失地老老實實地說出真心話了,從來就沒有不需要,不在乎這件事。啊,這倒底算不算過遲的坦率呢?又想起了馬步弓捶,真正打出的馬步弓捶是那一百下一千下之後沒有力氣可施的那之後,那時才真正領會了腰勁而非手勁,人生的奧義總是一個開始就被提示出來的,卻要一百下一千下的重覆去掉多餘的,才能和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心相會。曾經以為最需要的是自我實現,最不需要的是愛情,最需要的是自己,最不需要的是全世界,原來真相是相反的,世界是美好的,愛情是必需的。

所以我搞錯了,然而不犯錯就不能知道正確的。犯錯萬歲。

7.12.11

小絮語二十五

在伏案身軀與浮出字句的紙頁間人們想像作者的存在只是想像出來的一種形像卻意外地左右逢源有肉身為其存在佐證有作品為其思想背書然而除了人們的想像又有哪裏可為其落腳處

小絮語二十四

在網路上發現了暗房寫作軟體(dark room)意外的喜歡全黑的螢幕有一種靜寂感讓一向喧囂的桌面成了等待言說自動出現的黑幕真的意外的喜歡黑幕不像白幕有著急欲被填滿被探詢的焦慮有著無盡的問號卻又難以開始而黑幕就不同了它有著巳被塗滿的黑對著這黑不用有所期待只是隨意的安靜下來聽自己說話不用問合理與否只是讓語言浮顯成文字劃破黑幕撕裂寂寥感覺噪音的竊笑背景聲音是法國文化電台陌生男子的聲音說著有關創作的事感覺靜極了連思考都顯得擁擠在這黑幕上就好像是看到打在螢幕上的句子才串出自己在思考什麼或是並沒有人在思考而是有一個在感覺被文字製造著的寫者一個匿名的作者我跟自己說寫個十分鐘吧看看會寫出什麼而現在卻有種不想停的感覺好像黑幕那頭有個人沒有形象卻透過浮出的字在陪我說話或不如說是在對我說些我不知道我要說的話我望了一眼打成像方塊般的段落有一種莫名的美感與新奇感我被這個由字圈圍出的圖形所誘惑想一個字又一個字的塗下去........

*看到白幕有種從夢遊中醒來的唐突。

25.11.11

小絮語二十三

在每個破碎化的運動之間撿拾小小的驚喜瞬間於是我碎裂自己然後縫補自己成一個詩人。

22.11.11

小絮語二十二

市中心的街道開始佈置起耶誕燈飾天也黑得早燈飾閃爍著夜晚像個夢人們熙來攘往身上香水形形色色霎時間整個街市如三D巨大耶誕卡片小時候很便宜的那種上面灑著金葱粉和香水即便不知道聖誕節是什麼但卻覺得那樣的卡片似乎洋溢著一種什麼嚮往或期待的秘密夜裏站在街上的我突然想起了童年在書店翻找的香水卡片原來是一直真實存在在世界的另一頭。

21.11.11

[法國家書]二十三

坐在電腦前看著哈佛大學幸福課(正向心理學)的公開課視頻,這兩三天都看著,然後好玩地查著拖延症Procrastination這個詞,結果驚人,說是驚人倒不如說想哭吧,有一本書-拖延心理學-在最後一章寫到,一切都跟愛有關,看到就哭了,雖說我的半自助的自療也做到差不多康復期並且朝正向方面發展了,但看到書裏描述的一切仍激動了起來,不過更大的震驚是自己在無意識中不斷地朝呼救與自我拯救的方向走去,尤其是對照著幸福課裏提到的方法,才發現自己之前在一片黑暗中巳展開了一整套自我救援程序。大體來說目前還不錯,但是有一個症狀一直很難排除,這是我一開始就一直在想卻一直想不出來一個具體對應的描述,直到看了一些拖延症的描述,我想啊就是這個了吧,雖然這個禮拜巳開始決心要面對這個問題了,那麼其理論描述是什麼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了,只是了解了也算不錯多一個看待它的視野

剛剛聽著課,突然有個明白,我的問題不是寫論文,而是不想再繼續在逃避的狀態下過日子,而只要我繼續操著別人的語言在別人的土地上生活我就一直跳不出這種狀態,當然也不是說操著自己國家的語言就沒有這個問題,或許它只是突顯了自己原來的問題,總之不管是什麼,語言隔閡或文化總之它只是突出我的積極面下的冰山吧,我如此生活過來的面具,封閉情感的生活方式,而這個封閉則是以積極外向的表面掩飾著,免得被人翻出來。而零九年大概就是這種封閉生活的極限了吧,我把導火線設定在導師對我的漠不關心上而爆發放棄論文的積極作為,開始寫一堆自己想寫的東西甚至是寫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而從時候開始我才開始覺得有活著的感覺,雖然會因為無目標而有點輕飄飄的但是卻突然真的感覺到身旁的世界,感覺到語言,感覺到食物,感覺到人,感覺真是一種美好的感覺啊,我想著,我不想回到論文上,我以為一旦回到論文上就會失去這些感覺,於是我遠遠地提防著自己不要去碰書,直到思考的熱情再度把我一點一滴帶回原地,然後我開始感覺可以碰一些書,開始讀一些,漸漸地我感覺它們不會危害我感覺感覺時,我就放心地回來了,一點一滴慢慢地做著,甚至把它們當感覺的材料,也很有趣,然後我就感到奇怪,如果問題不是論文,不是語言,不是法國,那問題是什麼,但是一直沒有什麼具體答案,直到剛剛的一個突然的領悟,我想面對我自己的生命,不想逃避了,因為這樣才會爆發不寫論文的事件,想真正找到自己在逃避的事,於是一點一滴把自己的情感能力找回來,三八的能力,笨拙的能力,不完美的能力,等等等各種做為人的能力找回來,於是回到讓我興奮的點上,思考,而讓我遊戲之所就是哲學。

這個答案似乎慢了一年,去年找諮商師時,諮商師問了我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麼困擾你,我當時答,不知道,我以為是論文,我隨便說了論文寫不出來,但其實卻不是,當時覺得如果一直在這種什麼都害怕的情況下,那麼即使論文寫的出來也不想寫,然而,現在才瞭解,我只是想從一種消極度日的狀態中走出來,我想活在一種平均起來是積極開心熱情的生活裏,而我的靈魂比我的意識早一步動作,用一種莫大情緒推力把我推向每個逃避的危險界限上,讓我在上面做實驗,練習著。小至接電話大至和導師討論或一個人旅行等等,總之是以前清單上列著不要做,不行做,不願意做一切都被一一重新執行了,只是是在重建積極詮釋的情況下執行的,而這點在正向心理學就有談到改變認知做為面對事件的其中一個方法。總之,一切都跟愛有關。(哈哈)

進一步對自己闡明自己這兩三年來的變化有助於一種整體性的自我明白,這個明白也會建立某種自我的信心,對內在指引的信心,我終於知道評估自己的指標不再是論文寫完了沒,而是我有沒有選擇面對,以及選擇支持自己的熱情,有沒有和生命站在同一邊。

最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寫長文了,因為沒有感覺有什麼要講的,今天難得又寫了長文,感覺是和家書同一系列的,確實也是,而家書系列實在很像論文書寫現場紀實或側拍那樣的東西,哈哈。

小絮語二十一

我們都經歷過同一對幸福的翅膀只是它們是在我的回憶裏被辨認出來而在你的期待中等待酥醒然而我們曾經一起飛翔,

因此,我懂得了有這樣一種美好,微小而沈默的閃爍著。

小絮語二十

總是暗自預想著一種不存在的角色如忍者御風的黑色方巾潛入自己的生活用另一張臉感動與咆哮搗碎自己卻點燃惡作劇的歡慶煙火理直氣壯地忘了所有認識的人在氣泡中遊走以夢生活然後在絲絲善意的線索裏憶起了所有認識的人夢的氣泡與現實的空氣焊接在異時空之中這裏的人們有一個太空人般的頭罩供給夢的氧氣我們以輕盈行走於尖礫土石間我們手牽手般地歡快於肉體的悸動之中然後以閃爍的方式化為繁星般的記憶成點狀散布..................

15.11.11

小絮語十九

從淚水到微笑之間是這個世界最美的片刻但是沒有人見過這詩意的瞬間只有詩人在朝陽折射於清晨露氣尚凝結的葉上水珠中見過那差可比擬的虹彩而轉錄在文字裏然而仍比不上那一張張正破涕為笑的臉

11.11.11

小絮語十八

好多1的日子,不知是不是我做夢,好像聽到電視上說有預言家說今天是人意識覺醒的日子,會有異象出現,然後新聞畫面轉到波爾多的市區,訪問路人,路人說聽說會有異像但好像什麼都沒有,倒是有人選在今天結婚,只是今天剛好是一戰休戰日,市政府的人得為結婚的人特別上班。至於我只是想看到部落格上有六個1排在一起的樣子,寫了一些不相干的事。

9.11.11

小絮語十七

然而恐怖片的高潮就是無法回首的前行沒有妥協的餘地前行拖著恐懼的面具然而逃避的卻是那一步步被棄守的荒原那裏是面具下的真面目逃亡只為了能不看見。

8.11.11

小絮語十六

在一本家居雜誌上看到一個怪書店,怪書店就在一個家裏,甫一看,以為是一個書痴的家,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家書店,這個書店隨意的擺了一些小黑板,在客廳的小黑板上寫了一句很美的話,那是卡謬的話,他說:當所有人一起追尋真理時,很美。法文大致上是這樣:quand tout le monde cherche la vérité, c'est beau. 我想這就是日本漫畫裏熱血的極致吧!我的意思是這該是主角大畫面出現讀者以仰角看著主角抬起腳來大步前衝的畫面吧!(因為後來看到爆漫王竟有法文版看了三天的漫畫)卡謬這句話很美,說這話的人很美,但是我突然覺得這句話該改成:當所有人一起追尋自己的夢想時,很美。每個人都會散發一種神秘執拗的光暈,追尋自己的夢想不就是在找尋自己的真理嗎?一想到這,突然覺得哲學好熱血啊,該把它畫成海賊王那個樣子,哈哈哈哈。發光吧,魯夫。

6.11.11

小絮語十五

我在描述自己的重覆中增生在此增生的位置上我看不到自己清晰的輪廓線位置不斷地被創造出來。

27.10.11

轉貼傅柯相關演講訊息

台灣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

學 術 演 講


時 間:100 年11月8日(星期二)下午2:30

地 點:本中心第一會議室 (台北中研究院)

主講人:Frédéric Gros(費德希克‧格霍)教授

題 目:

傅科《瘋狂史》出版50週年後( 50 ans d’Histoire de la folie )

法文演講+中文口譯

主講人簡介:

巴黎十二大學巴黎政治科學院政治哲學教授。法國中生代傅科研究的重要代表,對於傅科思想的許多面向,從早期到晚期都進行了相當專門的探索,近年來的主要研究範疇是晚期傅科,並負責編纂傅科晚期在法蘭西 學院的課程,同時也出版了關於精神醫學史與刑罰哲學方面的文章與書籍。


主辦單位:

法國現代中國研究中心台北分部 法 國在台協會

人社中心政治思想研究專題中心 法國藝文推廣協會

人社中心衛生史研究計畫 信鴿法國書店

-------------------------------------------------
總是想貼訊息這是職業病嗎之前助理當久了。

25.10.11

小絮語十四

你必得對自己產生信仰向內揚帆遠航行過暗礁漩入風暴穿過水妖結網的音符記錄自己的航海日記在那最深的未知洞口你看到自己身上血液朝它奔騰而去於是你的靈魂緊貼世界地表無限擴張

24.10.11

小絮語十三

創作無非是一種勇氣,除此之外無它。在那或看來魯莽、燥進的不安中難道不是對存在的反覆宣示,而那安穩躺臥作品內的詩行或形像難道不是一份華美的紀念品,如此而巳。人,企盼著把自己作品化,卻又對作品內的死亡不安,而人的出路終只能是尼采式的人。

22.10.11

不抱怨

親子天下雜誌上看到洪蘭寫得一段話,是很平凡的一段話,卻不知怎地,我又哭了:

我出國時,父親在松山機場也跟我說了同樣的話:「我們是異鄉人,在別人的社會裡討生活,碰到挫折是本分,是本分就不可以抱怨;不抱怨,就可以把指責別人的時間和精力用來解決手邊的問題。」又說:「人在海外,隔了個太平洋,不能靠家裡來幫忙;出外,一切要靠自己。因為遠水救不了近火,不要浪費時間去譴責他人,也不要浪費精力去自怨自艾,這些都無濟於事。」父親強調,凡事只有自己可以怪,因為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情況的。別人或許騙了你,但他沒有強迫你。
------------------------------------------------------
的確在國外有很多事要處理,真的沒有時間抱怨,只是當時沒想到抱怨也是一種浪費,我浪費許多時間在心理面否定自己害怕永遠到達不了的未來,更花許多時間在患得患失的感情裏,在恐懼裏一切都變得巨大,在轉角買個東西可能都會因陰陽性冠詞搞錯而漲紅了臉或自責不巳,如果說前面幾年都在幹嘛,除了聽課看書外,我想我都在努力把自己變成膽小鬼,直到真的變成想逃回家的膽小鬼。

不過我的哭點是,她有父親在機場給她這樣一股有力的支持與提醒,而我是在自己任性的衝撞後得來這番相同的領悟。這世上總是有各式各樣的人在扮演各樣不同角色,而我們自己的性格則決定了我們會成為什麼角色,我不知道有了那樣一個父親的忠告,我的起跑是否會更順利,但我想,我也許會天真的認為那說法真是太古板了,哪有那麼困難?畢竟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覺得快樂或痛苦也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但我還是想用力流著感動的淚水。

20.10.11

小絮語十二

神創造世界因為祂在永恒的自我注視中得了幽閉恐懼症心理醫生建議祂去外面走一走於是祂便做了世界好讓自己出去走一走。

19.10.11

小絮語十一

有那麼一段時間或一瞬間這世界向我打開如星辰般繁複的各式入口僅僅是旅行過這些門面的美妙裝飾就巳是天上一年的時間直到直到在某種或許是疲乏或許是宿命的意識裏踉蹌地跌入一道有獅子爪住羽翼背上佇立樹神的奇異石雕之門於是開始了另外一趟無形象世界之旅程像是一場不會結束的靜坐大會我喃喃自問著擊響鐘的師父哪去了?

小絮語十

所以這麼說吧在我們太過迅速地消費了知識後自以為是的賣弄前最好學蝸牛揹上自己的家園去旅行然後在習慣了前進的節奏之後再偶爾玩切割或描繪的概念遊戲在別人談論所謂的地球時你巳是那繞行世界九週半的小蝸牛所以這麼說吧在你想著世界太大理想太遠時不如時刻去問有什麼是我現在可以做的然後也許我們將從自己平面緩行的經驗裏躍升入新的次元而那被談論的知識卻被某種不可告人的虛擬性給釘在比它自己小的次元裏所以這麼說吧慢慢走比快快跑更直接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

17.10.11

小絮語九

每日每時從那字翻過字句子翻過句子直到厚成段落或章頁的世界裏起身時總是被環繞身旁的巨大物件給驚嚇那些物件以如此理所當然之姿佇立房間各角落而我那些微觀的小思想有如在房裡靜靜躺落的微塵只在偶然射入的一抹朝陽中得以瞥其舞踊翻踏之姿然而我的身軀之於它們是過於龐大了我所面對的世界亦然關於把它們美麗的飛翔說與人知這件事令我不禁再次感覺到世界的巨大。

16.10.11

小絮語八

我的寂寞需要一個觀眾,沒了觀眾的獨舞頂多只是一種渾然不覺的自得其樂,沒了觀眾的寂寞變失去了引人著目的悲劇性,而寂寞則無法再是寂寞.

小絮語七

滑過不被意識讚許的平行空間我走向朝聖的旅途那裡奇花異果盛綻見與不見是藏身於輾轉折疊的明滅閃爍我計數空間做為標記時間的刻度卻反覆迷失於那極大或微極的各式空間裡時間是把被嘲諷的尺我逐漸失去各種標記而原來如此的感覺在我面前展放出以回音方式不斷說出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在世界的複影中亦是我不協調的雙眼與失去定位的意識在創造無法抑止地增生的複影.

13.10.11

小絮語六

做為一個思想的編織工必須有伏案的強健身軀以及耐心鑿字及撕毀視野的強韌,你編織自己以及世界,你做出美麗圖騰讓人膜拜,而你把自己從中掃去如完成曼陀羅後的一把色沙,你是微塵般的細沙虔敬而敏銳, 你織出光芒,當你憩息時,你仍閃爍如億萬年遠的星子,虔敬而敏銳,儘管當你釋出熾焰如日,你仍虔敬而敏銳.

因為你只是一枚思想的編織工.

9.10.11

小絮語五

我們時代的道德問題不再可能是沒有道德標準或道德倫喪的簡單批判而是有沒有能力去重新思考那些顯得過於擁擠甚至是互相矛盾的標準是在什麼情況下提出的而此刻的我又是在什麼情況下感覺到某種道德上的衝突或需求。

這樣的問題之研究能力將是感受力比知性推論能力來得重要。

7.10.11

小絮語四

Judith Butler 哭了,啊,我也哭了。

為什麼呢?我在感動什麼呢?一定和自己意識到要離開有關。
這個曾讓我興奮雀躍、煩躁心亂、失意放棄、知足感恩的校園,用離開的眼重新審視校園每一角落無不充滿驚喜的美,連別人的成就都顯得美好與溫暖。

4.10.11

小絮語三

Judith Butler 在波三大接受榮譽博士的學位並舉行為期兩天的研討會。

今天第一天研討會結束,走在校園裏,心底湧上一種確實的感覺: 啊,我變堅強了呢!
是啊,變堅強了。只是這樣而巳。

29.9.11

生日快樂

我的阿母今天生日結果還是阿母打電話來,真是太慚愧了,幸好有親愛的老弟隨侍左右,唉,生日快樂,阿母,又是一個我不在身邊的生日啊。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在國外悠哉的日子早巳結束了,看來得奮發圖強發起快車的動力了。

小絮語二

"很慶幸我還記得你。"在蝦米的精選集裏看到的一句話。像遠逝淡出的鏡頭留下微笑的身影,不記得彼此的傷害與遺棄,在世界向前運行的軌跡上我們用微笑擦拭記憶並滲以滑稽的鬼臉。

我還在練習用微笑擦亮你的臉以及望向你的我的眼。

25.9.11

小絮語

當我以我書寫我是如此放心與大膽地前進因為我並不是我而是一個第三人稱的敍述者。我是承載著所有片斷的日常與瑣碎的意識的整體擬像用來對外說明自己並對內繫住每一個跳躍的片斷意識與感受。流動是必要的以避免被擬像所誘惑或攫取而失去新鮮的芬芳。

23.9.11

隨筆近況

零、
好像安靜了下來, 在心底想逃去哪的一股情緒漸漸地因為一種暫時的明白而靜默了下來。
一、
仍然是煩人的九月, 開學註冊文件居留證找老師簽名等一堆程序,而我依然有著淺淺的煩躁感甚至是挫敗感,因為簽名,因為這種老是無法一次搞定的行政程序,因為最近出超過多有點在意了起來,因為導師一貫地漠然態度,因為天冷了起來,因為若大校園裏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因為我找不到沮喪的原因。
總是完成了簽名的第一步驟,回到家無聊的看著星座運勢, 接著開始認真的研究起自己的星盤,奇異的是,心竟然安靜了下來。之前從來不想認真去看覺得這真是太複雜了,只想聽聽結果就好,但是一旦認真看待就會發現許多有趣的格局以及被困在什麼樣的難題裏,從前年起我就對自己一個人在國外這件事非常的不耐,一直把在國外當做暫時的過渡期,這個心態是主要的痛苦來源,當我對照星盤並發現國外發展這件事絕非我以為的偶然或幸運而巳,而是要認真對待的事時,突然覺得平靜,啊,原來那種排斥感就是要去學著接受與感覺的。不可能用那又不關我的事的心情天真的度過,而是要正視自己正踩在哪一片土地上生活著,在裏面真實的體驗著,而不是等待著結束。事情從來不會自己結束而只能在被接受與面對之後,幻影自動消散。
許多害怕討厭的事都逐漸被面對與清理中,而那些被理智敷衍的事也被重新拉出來用真實的情緒再面對一次,好像懂了不是在理由上說服自己事情就可以過去,而是在情緒的層面上不再複製才有可能真的過去,而情緒的真實面對則帶來了輕鬆感與自由並且也有意識被擴展的包容感。
二、
終於等到九月,四月就衝動想學的佛朗明哥舞終於開始了,禮拜一去上了一節,真是難掩心中興奮之情,因為第一堂是塞爾維亞舞,如果看過pepa y silvia(jealous)在女同酒吧跳舞那段應該很難不迷上這舞吧。沒想到第一節課就教了這一段舞,老師也不斷地說這舞算是比較簡單而且學會了在酒吧舞廳裏就能馬上用到。我覺得我簡直就是被迷惑了愛上這種舞,於是我得猶豫是佛朗明哥和塞爾維亞舞一起學還是只學佛朗明哥。
三、
這禮拜改了兩頁論文,開始前我們還擔心兩頁改完要做什麼,因為我的法文版一直沒有新進度所以只剩兩頁可改.可怕的是這兩頁改了比平常還久,相較於上禮拜一口氣改了四頁還遊刃有餘的狀況,這禮拜是氣喘虛虛且筋疲力盡,老太太寫完最後一句話時幾乎是像個好不容易把作業寫完把筆甩下的小孩說著"啊,不寫了,不寫了,夠了."我完全可以體會,因為我也是這種感覺,感覺是要脹破的氣球,再也無法繼續一點點的思考否則就要爆炸了。
我很訝異,這是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應該是這兩頁本身有其很強的能量,它的確也是的,這兩頁是一個小結,而這個小結隱含了前面討論過的所有思考張力,甚至在改的時候也會被自己所寫的東西給震憾到,這兩頁出現的頻率比之前更多也更強,所以不難理解我們改完後那種近乎虛脫的感覺。
匆匆記下這些感覺,感覺上好像沒有精力慢慢寫下它們,但又不能不記下來,只好先這樣了。

交換

最後彼此才發現我們其實什麼都沒有交換,我們只是蹲踞在自己的世界裏偶而與他人產生共掁,只是共鳴卻不是交換,這樣的發現讓人不得不感覺到孤獨的絶對但是又有某種共感的安慰。

14.9.11

剪貼

午後的房間不受外頭炙陽的影響流動著老樹下特有的微涼氣息房間似乎沈睡在魔法中裏面的人出不去卻也睡不著也許在睡美人的故事裏也是這樣的睡著的是房間而公主在房裏踱步焦躁地等王子白馬的馬蹄聲在這樣的房間裏有著一種擁擠的空白好像要把人從房間裏擠出去但是去哪裏空白的房間連一個問號也不給我只好笨拙地在房間裏玩著剪貼遊戲把靈魂修成身體的形狀與之貼齊但不知怎地總是貼不好黏不住被剪壞的部分在房裏飄浮著它們從那些碎片裏窺視著我那笨拙的語言之剪寂靜是注視的無重力空間。

新酒

在葡萄牙喝了新酒vin vert,很喜歡那種酸甜帶氣泡的口感,回波爾多後開始找,說也奇怪,有一天我閒逛到剛來波爾多時住家附近的超市,那裏正展示著用酒瓶裝的不明液體,酒瓶上寫著bourrus,我不確定這個字但我直覺想這就是了,於是買回家,查了字典果然是新酒,通常這種酒是沒有瓶塞的, 因為它還在發酵,裏面有氣。這裏買的新酒很甜像果汁有濃濃的蜂蜜味不自覺會喝多,可是酒精濃度竟也有11.5,真好喝。房東看我買了新酒還跟我聊了一下這個酒,我覺得奇怪很少在超市看到,他說因為通常一出來就很快被買光了。去改論文時也和老太太聊到這個酒的事,她說我們這裏叫bourrus,在里昂則叫vin doux, 至於我在葡萄牙學到的vin vert在這裏好像並沒有。關於這酒的事讓我這禮拜都很興奮,熱衷於和人聊新酒的事。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藉由去到不同的國家認識或對在自己原來居住之地有的東西產生新的興趣,因為近來我對酒巳沒什麼興趣,之前一直在主攻Rose,現在也沒興趣了, 而新酒則重新點燃我逛酒櫃的興趣。這是一種平行移動下的新發現,那酒總是在的,但是之前我從沒發現它的存在,而從異國回來後發現了它的存在,在時間上它似乎是新的,但實際上只是我的焦點的轉變罷了。因此新就不能以一種時間的概念來理解,而是不同位置下的新感受,那是一個面對世界的新角度。
然而一個新角度的發生則需要一種舊秩序的解散,或是移位的能動性,因此世界有多大取決它可以取得多少角度以及其所費的移動時間。就個人講其實就是所謂的轉念工夫,一個人轉念速度決定其世界的大小。也可以說其速度愈快也就愈容易到達無我的狀態。自我不就是一個位置一個角度。不過我好像不是要說這些, 感覺這趟出門有很多新奇的體驗多到完全不想寫,根本沒有寫的空間,感覺一個字下去其他各個部分便會在這個字所膨脹的空間裏聯結起來,這是一個封閉的無限增生的空間,我好像只能看著它膨脹,如果要寫它,就好像不得不隨便找個地方切下去,那麼書寫才變得可能。
但是為了慶祝新電腦的到來還是想用它寫篇東西,我想新酒的趣事是比較好寫的,所以,喝酒吧!

31.8.11

出口

痛苦的時候,我們習慣問何時結束?出口在哪裏?
其實這是個假問題,而身邊的人以為是真問題急著搶救,有時連自己也誤以為是真問題而急著找方法,然而面對一個假問題,怎麼努力衝都是沒有結果的。
其實會痛苦,就表示自己被卡在某個點上,對這個點充滿疑問、茫然、困惑、無技可施,這時候我們會像個孩子就對著這個疑惑坐下來瞧個仔細,於是心就對著問題坐了下來,把它翻來轉去,雖然表面上我們可能會繼續過日子,但心卻是反覆地在那裏問著為什麼。
於是所謂的功課就出現了,而每顆心要處理的功課是很不同的,它必須走盡問題迷宮的每條通道,它必須切來割去直到滿意、直到放手、直到明白、直到有趣,然後大呼一口氣,啊!好累,來一碗牛肉麵吧!解決痛苦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製造問題去探險,這是一種看來矛盾的探險,然而這個矛盾卻擴展出更大的探險腹地。然而旁人看來卻是急著要替對方解決問題,問題看來是如此簡單,怎麼這個人卻整個變了樣的深陷走不出,因為做為旁觀者的我們是看不到那裏面的意識探險。
每個人都在玩一種意識客體化的創造遊戲,因此所謂的出口就只是在自己的意識的自我認識之中,不管再如何把玩客觀世界一切,終將尋線發現意識本身。出口即入口。

19.8.11

踩踩踩

踩踩踩...我踩..我踩踩踩...我再踩...踩踩踩

只是想踩著踏板,只是想感覺踩下去再踩下去的循環
但是輪子會前進,要前進就要有路,有路就要注意路況
有時要停下來,無法只是單純的一直踩,因為輪子會前進。

沒有要去哪裏,只是想踩踏板,但是人們會問:騎單車要去哪?
沒有,只是想踩踏板。想感覺上坡踩起來如何,想感覺下坡踩起來如何,
想感覺可以踩多快,想感覺可以踩多慢。但是人們喜歡問:騎車要去哪?

騎單車,你很喜歡騎單車哦?為什麼喜歡單車?為什麼會選單車?喜歡哪一點?
騎單車可以過日子嗎?為什麼不選別的交通工具?

人們喜歡問:為什麼會喜歡這個?為什麼會做這個?
我也不例外。喜歡是什麼,一直做就是喜歡?不繼續就是不喜歡?
人們沒有答案,我也不例外。

只是我知道,有時候會像這樣很想踩,踩踩踩的感覺,想踩個夠,踩夠了,就開心了。
甘願放手,去做別的事,感覺夠了然後放手,只是這樣而巳,跟喜歡不喜歡,繼續不繼續也許沒太大關係。

結果,就在這種太專心踩踏板的狀態裏,被提醒了(我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生氣),說我這樣騎車很危險,但是我一直搞不清楚到底哪裏很危險,想不起來。結論,騎車和踩踏板是兩回事,要注意別人。




18.8.11

昨日,天氣大好,雲像隨便撕開的棉絮貼在老高的天上。把海德格的「存有與時間」放進背包,決定到公園裏欣賞。雖然每次去公園或樹下看書就會變成看樹、看草、看花、看天、看人、看河、看光影在花草樹木間的交疊、看落葉、看鳥、看鵝、看鴨,總之公園是個很容易分心的地方。但是又覺得非去和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才行,否則會窒息。

來到公園,找個有樹影遮擋烈日的草地坐了下來,遠一點的地方有一條人工小河,水光映在厚實的樹幹上、濃密葉叢上,悠緩地打著basa nova的節奏,風也來湊一腳,吹得人心情大好,光是這麼一坐,就整個人滿滿的,根本不需要看書。但總歸書是帶來了,而且自己要看的部分也不多,於是攤開書放在腿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踩在海德格的思想之流裏,葉影晃動在書頁上,離頭頂一公尺的樹梢上有兩三隻小小鳥嬉鬧,我感覺身體在這個自然裏融解和它們嬉鬧著,而思想則乖乖地跟著海德格,因為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所以乖乖的,像是也流進了一條潺潺小溪。我沒有動,就這樣坐著,良久。好像自己不是在看書,而是在靜坐。我只能用好舒服來形容,而且我覺得那書正是要像存有與時間這樣的大書,才能起到這種效果,要讓腦袋似懂非懂,要有種催眠效果,而後樹影輕晃,世界如是搖擺起來,如兒時睡夢的竹籃,感覺一種流動,只是流著的流動。

直到,啊,有人走過來,啊,阻隔了流動,啊,來搭訕啊,啊,天啊,我在打坐啊。總之,就這樣結束了流,而海德格,看到了令人感動的段落,這也極好。

17.8.11

書單

從市裏的圖書館出來,手上一張借書單列著不協調的書名。

海德格的存在與時間
海德格的問題三/四(文章選輯)
Sandrine Revel 內在爵士(黑白無對白漫畫)
Sandrine Revel 湧現:婦女重回社會取徑(漫畫)
阿基坦省的漫畫家之二:黑色欲望 Emmanuel Moynot 的世界 (DVD)
EL Radio/ Chris Garneau(CD另類搖滾)
The Guessing Game/Cathedral(CD重金屬)
Mr Beast/Mogwai(CD獨立搖滾)

這書單可以感覺到借書人正處在某種尋找的混亂期。

話說重金屬音樂,這是一個有趣的新發現,以前總覺得吵,也許是因為情緒層次不夠豐富的關係,至少現在好像只能聽這個,才能同時把心裏那種既溫柔又殘酷,暴烈又歡欣,獨白又喧鬧,天真又世故的極端情緒給平擺出來,這和聽古典交響樂的感覺又不同,那種把情感如此莊重豪華表現出來,細膩的在指尖搓揉,對現在的我簡直是折磨,但意外的,我在重金屬的吼叫與短暫甜美旋律或彷彿驟雨的鼓點中感覺到平靜,好像是走進了颱風眼的平靜,坐在裏面的我看著風暴如旋舞少女的裙擺,好美,請原讓我擱淺的形容詞。

當然,這時候絕不能喝甜美的咖啡或即溶三合一,一定不要懶惰,起來沖咖啡,然後和著音樂,那咖啡便自己回甘了。哈哈哈,不加糖的好方法。


16.8.11

寄信的夢

早上喝了一口即溶的卡布奇諾後,我徹底地了解到,「啊!我痛恨這人工泡沫的口感,像痰。」但是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喝這種合成物,每喝手沖咖啡一段時間,我就會無意識地想找這些合成物來喝,卡布奇諾、維也納、粟子牛奶等,有各種即溶咖啡,第一次喝卡布奇諾,還讚嘆過科技,哇,竟然仍做出熱水一泡就有的泡沫。直到,我喝到想吐。然後,再心甘情願的回去喝手沖,「啊!果然咖啡還是不能喝即溶。」但是現在坐鎮桌旁的那杯有痰口感的卡布奇諾,幸好泡沫差不多喝完了,其實這杯是雙重加工的產物。我嫌卡布奇諾都做得有點甜膩失了咖啡味,於是又買了即溶的黑咖啡來加,於是創造了手中這杯咖啡,除了那泡沫外,真的還不錯。

夜裏有一個夢很有趣。我收到兩封信,夢裏的任務是我必須把這兩封信拿去正確位置投遞,好像是因為自己找了一個類似郵差的零工。我收到這兩封信有一段時間了,有一次回家路上意外的到了信上所說地址,我跟著兩個女孩,知道了搭公車回去的地方,然後便去找信上的路名,在我找路的時候,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要去寄信呢,既然都寄到我家了,怎麼不直接寄到信上指名的地址呢,我一邊找,一邊覺得莫名奇妙,但反正也快找到了,但一方面我有點害怕,因為這是個很小的小鎮,沒什麼人,而公車很早就沒有了,當我心理想要再確定等公車的廣場時,我感到錯置的時空感,心裏變得不確定了,然後出現了一個人問我是不是要回去,她說跟我來,我沒有多說什麼便跟著她走,我沒有說,我信還沒寄出去,當我在想這事時,我查看了信封上的地址,然後我看到令人驚異不巳的事,那信上的名字竟然是我自己,是我的英文拼音,我又看了另一封,也是我,於是我就在一個廣場看起信,那裏人多了起來,似乎大家都很熟悉這個等車站,我安心的在一個長桌上讀信,讀著讀著,一個高中朋友站在我身旁說,嘿,那是我寄給妳的,我說,妳怎麼知道,她說,我可以證明,妳看信末的署名不是我嗎?我看了一下,嗯,是的,(但是後來我又想了一下,不是啊,姓不同啊)她說,要不我唸給妳聽?我說,不了,我想自己看。

這個夢很簡單,複雜的是其中簡單的事實所拋出的疑問,例如那信,寄給我的確是寫著另一個地址,但它正確的寄到我這了,反而是我看也不看的就去了信上所寫的地方,在那裏差點迷路,卻又有人出來不管我要幹嘛就要帶我去回去的公車站,我在那個地方看到了要寫給我的信而不是在我家,於是那信像預言,預言我將在那才看得到信,而朋友的出現也很奇怪。但是在等車的時候看著信,我感覺安心,我沒有要做沒做的事,我可以好好的看信。在想這個奇怪路徑的夢時,我想到論文,好像這是一封我早該拆開的信,但是我執著的實證主義要我去查對地址,結果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這封是寫給我的信。我不確定是否是論文,因為我最近一直想著要去打鼓和跳舞,哈哈,可是夢裏是兩封信,啊,到底是什麼?

不管怎麼說,這夢都太神奇了。反過來說,這夢其實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們的現實生活,有時我們明明知道怎樣才對或合理,但卻會莫名的堅持一些小細節,而一邊疑惑一邊繼續下去,我們生活的其實比較像夢,而夢反而像是嘲諷般地重演我們以為現實的瘋狂,是的,我被嘲弄了。

15.8.11

一個人

人最深的孤獨感不是因為一個人,卻是和過去的自己打了照面,並深深凝視它。專注地、固執地、蠻橫地凝視它,直到淚在兩道照面之間如泉湧出。

不要停,看著它。看著那時你來不及欣賞的天真、任性和壞脾氣,然後你因此變成一個溫柔的人。

很殘酷地走來初到波爾多和朋友第一次逛的超市,聽著阿桑的「葉子」,很殘酷的歌詞,「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我在這裏繞著圈走,舊情人的身影也加入我停佇的商店櫥窗前,音樂忠實地重覆著,過去層層交疊著,我把自己當成空城,放任過去的自己呼朋引伴來此開派對,殘酷且空洞,我感覺到如死亡般地殘酷且空洞,但是又喧囂不巳,漸漸地,這種殘酷帶來一種新鮮的快感,彷彿無數次的墜落,並從深淵中撈起隻字片語回返。於是我幾近變態地仔細端詳每個櫥窗、每個櫃台,讓回憶中的畫面如香檳般噴湧,喧嘩啊!卻帶著旋滅的奢侈,從前不理解的,原來華麗是由死亡鋪陳出來的,現在懂了,我感覺到喜悅和感傷搓揉在忍著不掉的淚裏,而殘酷只是把溫柔的刀,割出兩個端點最近的拓撲距離。「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歌詞仍重覆著。我終於可以感覺現在。

我變成了一個和當時不同的我,然而所有的當時,都以一種獨特表情與執拗的想法標記著,沒有任何一個我被遺忘,被比較,它們全都在,只要此刻的我登高一呼,派對便喧嘩而起。而現在,我以一種強烈不耐甚至是恨意想離開這個自己,就像當初每個自己在離開自己的絕決,離開需要一點殘酷,一點恨意與不耐是好的,把我們推進另一個未知,而今回頭才明白那殘酷原來是溫柔的刀,快快地死亡,以便和自己碰頭。

原來每個開始只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綻放死亡,或是反之,它們只是一朵殘酷而美麗的花。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和自己談心。」

奈良美智在紀錄片中提到,「孤獨和疏離感是我創作動力來源。」「在德國留學八年期間只和教授見過四次面。」他提到是在那時他有了全然的孤獨並在這種孤獨中和兒時的自己產生了對話,那時想很多,話也講不好,很多想法就只能一直畫,而且只畫自己想畫的。

我記得自己在「小星星通信」看過他那段近乎與世隔絕的畫畫日子,那時覺得很棒,但我想我那時並不真的明白那種孤獨是什麼,也不明白如何只表達自己想表達的,那近乎殘酷的生存方式,我那時卻以某種無知的浪漫情懷嚮往著,一個森林裏的工作室,一個有很多東西想說的人。這裏面長著扎人的花與割人的草,遠看卻是一幅童話。

這個世界只要有一個人探索無人跡之處,我們便能藉由他的位置回望世界、回望我們生存之地,這世界也透過這一點,即使只是一人,而膨脹。

11.8.11

身旁的石頭

在賽德克巴萊五分鐘募款預告片的版本中有這樣一幕深深打動我。

一個日本士兵在征戰殺伐中胸腔中彈倚著身後一株大樹坐了下來,在他眼裏湧現出一抹巨大的驚奇,接著說了句「好美」之後,便離開這片染血的土地,鏡頭隨後帶出滿樹綻放的櫻花(櫻花吧?)那放肆的姿態是如此天真,天堂和地獄竟只是一個視角的轉換,說了「好美」的士兵,帶著幸福印記離開。

跟這個畫面相仿的一段故事,

有好一會兒我思索著她的話,然後我想到另一個問題,「當我有能力汲取和接收這樣的內在智慧時,我是不是會像妳一樣,受到引導而避免犯下許多錯誤?」

她笑了:「幾個禮拜前我才跌了一跤,從山丘中間摔了下來。」

「真的?」

「真 的。但當我躺在那兒時,我發現一塊很美麗的石頭。如果我沒有摔落,就不會有機會看到它。所以你瞧,信心不是永不跌落或從不失敗,或是保證生活中的每件事都 順心稱意。信心涉及伸展自我的意願,願意變通,願意犯錯,並從錯誤中學習。換言之,信任你生命的過程。你愈是能這樣信任神,愈能在生命中與祂直接聯繫交 流。」

這是從心靈工坊的「鹿智者的心靈法則」一書的網頁書摘中讀到的,智者從山丘間跌落,卻瞧見躺在身旁的美麗石頭,這段話馬上喚起腦海中那個日本士兵茫然之後的驚異眼神,那被美震撼的瞬間消融了關於自己所面對的巨大不幸,換句話說,我們是那個有能力看的,但願意在自己的不幸中張開眼的仍取決於自己,張開眼讓自己被美震撼,被隨之而來的幸福感擁抱,然後回頭幽自己的不幸一默,這需要勇氣,張開眼的勇氣。

當然,直白的說,就是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但是這太簡單了,簡單到有點難 ,簡直可以說是非常難,所以要透過這樣戲劇化的反差,我們弩鈍的神經才會被彈奏出讚歌。

所以下次,在我們和朋友訴了滿坑滿谷的苦水後,記得回到現實,感謝這個在妳/你身旁聽的人,即使他/她給的建議比大雄還不實際,但是他/她的存在卻如煙火般燦爛在此刻,在你跌落的此刻。

如果,此刻你/妳很痛,那麼那痛的程度只是為了反差出那個出現在你/妳身旁石頭的美麗。(這麼一想突然莫名的充滿期待,哈哈。)這句話真適合用來勸喜歡的人停止痛苦的單相思,哈,簡單來說就是趁人之危吧。

所以決定不舉這個例子,倒是今天買了一個七歐的折疊椅,很輕巧、很平凡、很便宜、沒有什麼質感可言,就是一張普通的窮學生用的簡便折疊椅。但是(無限放大加紅線),對我而言,它竟有如我所有座椅中的白馬王子,怎麼會這麼幸福只花了七歐就買到一張我從來法國到現在,找來找去期望中的椅子,真的不誇張,我甚至瘋狂到去買五六十歐的氣壓椅,但總是坐不對勁,這一年來,我幾乎放棄的不去管椅子的問題了,然而前天在超市看到這椅子,直覺地就覺得就是它了,買回家後果然合適,有種不知該感謝誰但又很想感謝的衝動,所以,這就是我身邊現在出現的美麗石頭。


9.8.11

彷彿退潮

那是一種退潮的感覺,如凹陷的流沙。

我只能默視那亮白的浪花逐漸從光赤的腳邊攤散回流入海。只能佯裝,佯裝著這不是分離,所以故意不道別,故意不去親吻浪花試圖濺到嘴角的依戀,我知道也終會知道,這就是了,不管願不願意,它巳經跟我說了再見,它說過了,我佯裝的否認即是默認。

那就像是退潮的浪,凹陷的沙,無法辨認的什麼隨之而去,然而那過程是緩慢的,幽緩地穿越意識之流,我斷去了自己或被自己斷去。

浪花反射著正午的陽,熾人。離去的身影,同樣熾人,焚盡彼此的燦爛。

站在沙岸上的我感覺到那是一種退潮。

直到凝視變成海,變成海的呼吸,傾刻間,我身是浪,擊岸如花,正午的陽,為我鑲起鑽石般的精準折射,我淚是海,擁抱我以永恒的生命奧義。


13.7.11

人生是...

人生是一場抒情歌曲的前置作業這就像在說人生好比一團排泄物的腸胃蠕動總結的時候我們會記得這個人是甜美的或是噁朽的但事實是前置作業的百般瑣碎無聊不停炸開的情緒才是真的但總結的時候我們只記得這個人是香的或是臭的這要命的歸納能力掩飾了它無能一一銘記構成某一抽像感覺的各種構成要素就好比現在在腦海裏莫名湧上過去情人的身影和著陳珊妮那甜的太好聽的音樂以及右肩不停以撕裂肌肉般的酷刑癱渙我的疼痛加在一起竟有種抽大麻的迷幻錯覺胡亂地哭了起來無法分辨是憂傷或美好是遺憾或感謝是痛覺或逕攀總結的時候我們只會記得一種樣貌一種表情或者是我們總是在尋找一種樣貌一種表情來總結自己和不相干人等。


*適量疼痛是好的,它讓我們記起憤怒般的火熱能量(但是我開始要痛得不耐煩了)。

12.7.11

直線爬行

直線爬行 ﹣﹣﹣﹣﹣﹣﹣﹣﹣﹣﹣ 直線爬行﹣﹣﹣﹣﹣﹣﹣﹣﹣﹣﹣﹣﹣﹣直線爬行﹣﹣﹣﹣﹣﹣﹣﹣﹣﹣﹣﹣﹣直線爬行﹣﹣﹣﹣﹣﹣﹣﹣﹣﹣﹣﹣﹣﹣﹣﹣﹣﹣﹣﹣﹣﹣﹣﹣﹣﹣﹣﹣﹣﹣﹣﹣
﹣﹣﹣﹣﹣﹣﹣﹣﹣﹣﹣﹣直線爬行﹣﹣﹣﹣﹣﹣﹣﹣﹣﹣﹣﹣﹣直線爬行﹣﹣﹣﹣﹣﹣﹣﹣﹣﹣﹣﹣﹣直線爬行
「you are right there is nothing wrong」björk歌聲滑行耳膜平靜等待撕裂流淌透明血液
尖叫想要騰空,血液想要綻放成國慶煙火,語言想要超越光速,兒童節沒有兒童,只好擺上塑膠娃娃。

直線爬行 直線爬行 直線爬行 直線爬行 直 線 爬 行 竹 人 一 一弓﹣﹣﹣﹣﹣﹣﹣﹣﹣﹣﹣﹣﹣﹣﹣﹣﹣﹣﹣﹣﹣﹣﹣﹣
鼓聲碎裂空無 沒有人受傷 沒有人受傷 沒有人 繼續爬行﹣﹣﹣歧出﹣﹣﹣繼續﹣﹣﹣歧出﹣﹣﹣﹣爬行﹣﹣﹣﹣﹣﹣﹣﹣歧出
繼﹣﹣爬﹣﹣﹣續 ﹣﹣﹣行﹣﹣﹣﹣﹣﹣﹣﹣﹣﹣﹣﹣爸爸節、媽媽節、婦女節 塑膠爸爸、塑膠媽媽、塑膠婦女玩偶列於市,敬請消費。虛構萬歲。

撕吼聲歧出,裂壞一首甜美旋律,不道德的演唱者,把它做成塑膠歌手,或是,熬煮一鍋塑膠泥悶熄吼叫的火焰。

爬行﹣﹣﹣﹣﹣﹣爬 行﹣﹣﹣﹣﹣﹣﹣﹣﹣﹣﹣﹣﹣﹣﹣凌亂爬行﹣﹣﹣﹣﹣﹣﹣﹣﹣﹣﹣﹣﹣﹣凌亂爬行﹣﹣﹣﹣﹣﹣﹣﹣﹣﹣﹣﹣﹣﹣﹣﹣﹣﹣﹣﹣﹣﹣﹣凌 亂 爬 行 竹 人 一 一 弓

請把我製成你的塑膠玩偶,悶熄,冷卻,濆 灑 適量 防腐劑,展示我沒有靈魂的完美。展示我,請展示我,我可以永遠為你直線爬行﹣﹣﹣ ﹣﹣﹣﹣ ﹣﹣﹣﹣﹣﹣ ﹣﹣﹣﹣﹣﹣﹣ ﹣﹣﹣﹣﹣﹣﹣﹣ ﹣﹣﹣﹣﹣﹣﹣﹣﹣﹣﹣ ﹣﹣﹣﹣﹣﹣﹣﹣﹣﹣﹣ ﹣﹣﹣﹣﹣﹣﹣﹣﹣﹣﹣﹣﹣﹣﹣ ﹣ ﹣ ﹣ ﹣ ﹣ ﹣ ﹣ ﹣ ﹣
沒有終點,

「你說的對,並沒有哪裏不對勁」只要我們直線爬行。


*過量陳珊妮,過多重覆björk,過多熱血,引發的文字腦充血。

11.7.11

[法國家書]二十二_轟然

這是一封很難開頭的家書(尤其是又看了搞笑的陳珊妮訪談,心情有點接不上)。

不過就是因為難以開頭才跑去看訪談的,想就這樣不寫了。

這封家書給誰呢?給自己吧(所以想逃)。

夜裡有夢,F作業還沒寫完,眼看著M要來了,我叫F收拾去學校附近隨便一家店裏把作業寫完再回來,然後場景切換,我和F或和朋友在房間裏玩得正開心,M進來,不分清紅皀白地駡了我們一頓,後來才知搞錯了,而我的心在那時絕望地轟然巨響,連吼叫憤怒的力氣都沒有,絕望地想著,「總是這樣」。

這麼安靜的憤怒之夢很特別,往常的憤怒之夢會把我帶向怒吼與淚水的邊緣才醒來,而今早的夢在我眼前閃過似乎只是為了讓自己明白一些事,一些關於感情的事。

睡前無來由地體會到自己在感情面前斤斤計較的吝嗇態度,自以為很有道德的不願意在感情上占便宜但說穿了卻是不願意在感情上被人占便宜,連一丁點都無法忍受,自以為那是對自己、對別人的誠實,但卻是對自己也對別人的殘酷,我的感情裡沒有溫柔的成份,只有對不對、誠不誠實,因為不想被占便宜,好像是擠不出多餘一點感情被浪費似的節約著。

我在這樣一個禁慾主義似的囚籠裏,老練地計算著感情配額,怪的是,愈是精密計算愈是不夠,基於匱乏原則,不管怎樣放棄都是最好的答案。這個匱乏原則是建立在幼年的觀察與想像的某種責任混合體的結構,在這個結構下,自己感覺背負著某種很重要的責任,但因為叛逆的個性,又一步步嘗試著丟掉責任的各種舉動,但是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麼,因為這些都是簡單的,比起完全投入感情裏,它們顯得安全許多。

這樣的自己因此建立了這樣一種邏輯,可以去愛也可以被愛,但是在最後關頭,自己是什麼都拿不出來的,因為自己是被預定了的,我不可能為了誰,因為我巳經被我的想像責任給定下來了。然而那想像責任巳久遠到不敷辨任,甚至以為自己巳經穿越它,所以當自己再次觀察自己囚籠的欄杆時,巳無法了解它是由什麼材質所構建的了,只覺得莫名地被自己關在裏面。

於是作了那樣的夢,古老到蒼白的場景,既熟悉卻又巳然陌生的情節,怎麼可能是這麼老套的情節,我無語,是的,它令我恍然大悟。

突然覺得有趣,想起第一封家書時,因為辨認出自己身上揹著M而有著豁然的開朗心情而開始寫家書,然而從那裏到這裏,放下的距離是如此漫長,要讓自己明白原來需要這麼多耐心,這麼多事件的經驗,在這些經驗裏笨拙地描摩自己的輪廓,在別人身影裏追逐著自己的線條,直到無意識的自己逐漸清晰起來,清晰到在光裏蒸發。以致於有新的空白騰出,重新描出不同的自己。

這會是家書的終點嗎?或是終於有了起點?

*(原來陳珊妮是巨蟹座的啊!怎麼喜歡了這麼多年現在才知道,不過就可以理解那心直口快是怎麼回事了。)

8.7.11

一場奇幻華麗的冒險

那一棟棟癈棄建築,在人們的想像中如遠洋航行會遇見的水妖(Méduse)吟唱著魅惑人心的歌曲,那曲調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於是有人在角落裏默默背誦那歌,也有人啟程展開一場現代文明式的史詩冒險。

在網路上流傳著這樣的探險照片及個人傳奇,可能是一棟癈棄醫院、荒蕪了的渡假別墅、無人入住的修道院、中世紀的老教堂、平凡的空屋、停工的大樓等等諸如此類曾有人跡終又消逝的建築就是我們現代人的小小異域探勘。

因此那樣的照片,就這麼多了點什麼。過於擁擠的過去以及充滿期待的未來以現場的荒蕪陳列著,那空著的椅子、沒拆的手術燈、僅四面牆的房間,過多的故事急待湧現,對於這個無意插足的鏡頭而言,是要漲裂鏡頭的張力,那沈默的空蕩充斥著過去與未來事件的鬼魂。

如果空蕩是一張意符飽漲的滿溢,那麼一張沒有任何缺席的畫面便隱藏著各種可能裂縫。那個似乎訴說著故事的臉孔與物件,事實上是一個不同於觀者理解的故事,我們以為看懂了的情節,也許正是那個空蕩。因此,一個不等待我們解釋情節的畫面,直視著我們每個注視裏的空白,空無正瞪視著空無自己。

直到我們被一種不適切感所催逼,在有限線索裏仍試圖圈畫出情節,在情節裏,我們得到一種撫慰,一種深切地關於存在的安全感的踏實。

昨天看到france 2報導現代探險家,他們用先進設備去各種傳說中的或意外發現的荒癈地點,看到他們拍到一些平常不太可能看到的角度、或畫面。突然想起小時候曾狂熱於鬼屋探險或傳說中奇怪的樹林,也喜歡在空屋裏玩耍,但是長大後,就不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遊戲,約莫是知道害怕了。我想小時候的冒險並不是真的想去挑戰鬼魂之類的,而是那道被禁止的命令像一道門檻架在腦中,揮之不去,為了拿掉它,不得不去看看。其實空屋裏有一種奇異的氣息,有時更像是某種溫柔的、理解的空間感,好像那裏擁有一種更大的視野,包括闖入者的恐懼與好奇,都是被包容的。

看了他們的探險照片,我突然了解了小時候的感覺,在那令人不禁寒顫的故事或想像背後,有一些我們看不到的畫面,沒聽過的故事,那畫面、那空氣有著誘人的新鮮詭譎,是那首禁不住靠近的水妖之歌。

2.7.11

明信片九

親愛的A

原來「我愛你」是照顧好我自己。這是這兩天一直盤旋在心底的話。

然後這句話又變成,原來和神在一起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這是在田裡滴著汗水、頂著烈日、盯著秧苗、不自覺地傻笑所突然湧上腦海的句子。

感覺天地如絲綢般捲裏著我,又彷彿是我微笑地俯視欣賞著一切,在這種盈滿的感覺裡,無須再有往某處奔去的急切感。

A,當妳開始琢磨屬於妳生命中的石頭時,必定也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把它磨成鑽石吧!」

妳的ㄌ


嘿 ㄌ

昨天坐在報告的位置上,我感覺到自己像棋靈王裏的進藤光,在第一次自己下棋的棋盤上感覺自己像神,全然的興奮與喜悅。就像他想在棋盤上佈置一個宇宙,我也有滔滔不絕的思想之流想流進每一個在場的思想河道之中。那裏沒有老師、沒有同學、沒有朋友、沒有敵人,只有會思想的靈魂。

ㄌ,別笑我,像個抒情詩人,我不是,我只是感覺到這樣的自己,我沒有想到我是誰,我應該要怎樣,我只是想講某個我很喜歡的東西。

然而同時我也發現那個如鬼魅般隨形的傅柯也在我心中消失了,就像無意中出現在進藤光生命中的佐為,一步步把阿光帶進棋盤上的創造世界裏去,直到有一天,佐為完成了他的使命而消失在阿光的視線之外。

嘿 ㄌ,我心中的傅柯也這樣消失了,他消散在我的思想裏、在我的語言裏,我不再急切地追尋他的身影,因為我巳經在他裏面,或是他在我裏面,我可以一步步慢慢地走,用我的步子,用我笨拙的句子慢慢地走下去,因為我不再有失去的恐懼或追不到的焦慮,我不會說我不再做哲學或不再研究傅柯,因為我知道在哪個層面上,我們根本是分不開的,甚至是從未分開過,因分開所生的追逐只是幻象或只是個遊戲的過程。所以,我無須再死盯著他的背影以確保自己沒有迷路。

那是一個幸福的片刻,我想。就像佐為在和阿光下著棋之際微笑地、心滿意足地解散其物質表像形式。消失的佐為所消失的只是其物質表像形式,而真正的佐為則在阿光每一手棋裏復活,直到阿光翻越過佐為的山頭,把佐為帶到更遠的天涯海角。這是佐為所等待的旅行。

ㄌ,昨天傍晚,我開窗望著天空,意外的發現天空是如此的高,而讓我發現這個的,是那敖翔的鳥兒們,平常我只是平行地看著窗外,看著鳥兒來往於院裏的大樹,感覺稀鬆平常,直到昨天望著在天空盤旋的鳥時,沒想到牠們竟能飛那麼高,但同時藉由牠們的高度才讓我意識到平日藍藍地覆蓋著我視線的「天空」是如此地高、如此地遠。

親愛的 ㄌ,如果我們沒有往前走,我們永遠不知道世界可以多大。這讓我想到賽斯的一句話,行動是最有力的冥想。很美的一句話。

寄上我的行動力做為妳冥想的星空

遠方的A

28.6.11

明信片八

嘿 ㄌ

把妳寄來的幽默小花養在嘴角的微笑裏。一種微小確切的幸福(聽說是從村上春樹的書而來)。

但是 ㄌ,我覺得自己活得像不存在,惟一不同的是,之前對這種不存在感到焦慮,極力想變得存在,於是用力說笑,和所有相干不相干人等攀談;而今,不再焦慮,所以不會也不想用力在這種為了讓別人看見的行為上,於是徹底地不存在了。

我潛入深深地、自我地海裏,我和樹木花草說話,和自己說話,和朋友嘻鬧,但我不再講讓自己看來有學問的話,問看來很機智的問題,關心看來很人道的時事,我只在想說話的時候說話,因此,我幾乎安靜了一天,在學術討論的場合裏。這一次,我沈默的怡然自得。

我默默地感謝參與報告的人,他們讓我學習到許多,而這些東西將在我裏面成為孕育我思想的土壤,但是現在還不到我回饋的時候,於是沈默著。或許是因為過兩天也要報告,自己成為一個飽漲的思考體,沈默等待爆發的語言流淌充塞在三十分鐘的空間裏。

可是ㄌ,語言難道不是那切割歸類我們關係的元兇?它讓我們分心,它把我們帶離那言而無味的人身邊並趨向那機智風趣的人們,它將我們分類,然後告訴我們它將帶給我們思想,帶給我們溝通,這是什麼跟什麼,把我們切開再研究如何縫合,ㄌ,這世界真是顛倒極了。

沒錯,我是在發牢騷。然而這牢騷就和說出它的語言一樣不真實。

也許倒過來看世界,用幽默陳述嚴肅,才能讓我們活得真實一點。

寄上我們語言裏鏡花水月的瘋狂予生活在汗水中的妳

遠方的A

25.6.11

明信片七

親愛的A

過多的體力勞動讓心像晃動的水,昏沈沈的想睡。然而,原來這是一種幸福。

夜裡做了個惡夢,起來後打電話回家。家人的聲音原來是我的幸福。

朋友告白被拒,多幸福啊,在他的世界裡少了一個陌生人。

朋友和情人分手了,多好啊,在他的世界裡又多了一個朋友。

親愛的A,我的世界好像轉過去了,那個只有半杯水的世界完完全全變成還有半杯水的世界。

這是什麼,我無法詳述,但是那種像草地上的小花般胡亂長起來的小小幽默把腦袋擠得水泄不通。於是起身,摘下兩三朵小花寄給妳。

妳的ㄌ

22.6.11

明信片六

嘿 ㄌ

我回來了,然而心情仍有著旅途的悸動。

因為看到太多美麗的人事物、分享太多感動與美好,我的心像是裝滿鑽石的尋寶袋,
因為寶物的碰撞而無法平靜,感覺像是要飛起來的興奮。

是啊,夜裏果然做了個飛翔的夢,並且是掌握了飛翔技巧的夢。

ㄌ,也許日後再和妳娓娓道來那旅程,此刻只想說,我所遇到的朋友,我終於看到他她們像鑽石般在我心底閃閃發亮,大家各自閃著不同的獨特光芒。

我在那些光芒中感覺一種喜悅與明白。

想把這樣的燦爛寄給妳

遠方的A

15.6.11

明信片五

親愛的A

自從開始新生活,突然發現有很多體驗是我無法用言語給妳細細描繪與妳全部分享。

想和妳說被烈日曬得脫皮的背、被碎屑扎傷的手、腰直不起來的酸痛、帶著斗笠的清涼、風穿過艷陽送來一陣溫柔的撫慰、路旁奉茶裏一杯水的滿足等等等,那些瑣碎的、不完整的、不壯烈的、小人物的支支節節拼出我現在的生活,那麼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的像是一抹微笑便足以帶過,但是卻滿心歡喜。

A,原來和土地一起工作,人真的會不自覺地謙卑起來。人整理他的田地、天送來雨水與日照。

前天,去隔壁阿伯家參觀他的柚子園,大家都稱讚他的柚子樹長得很好,阿伯手沒稍停慢幽幽地說:「沒啦!是天公伯啊賣好咱吃飯。」

這句話在我心底迴蕩許久,那就像一句信仰上帝的人在說「讚美主!」,人其實一直和天生活在一起,差別只在於有意識或無意識。

A,不知不覺像是什傳起教來了,呵。也許,對妳而言,那空白的紙頁、空白的文件檔正是妳的田地,一個農夫在等待收成前,有數不清的工作要作,而同時又得虛心地等待適時的雨水與足夠的日照,懂得放手讓天接管和懂得用雙手照顧土地一樣的重要。

寄上信任萬物的心情陪妳放手

妳的ㄌ


嘿 ㄌ

我的確正跨上另一個得學會放手的階梯。我想要靠自己再多努力些,但這個自己給的努力方針卻是華而不實的。如果勇敢放手,那麼努力方針便是在原來的工作上反覆即可。

然而這正好擊斃我個性裏好大喜功的部分,無法忍受那看似無聊的事。

總是在幻想著遠方未知的冒險。然而真正的旅程不是在哪裏冒險而是如普魯斯特說的需要新的雙眼,我的旅程就在我寫的東西裏,那個我不相信的東西裏,正因此我得把它重組成一首壯闊史詩。

ㄌ,我想像著妳正對我說,「把它磨成鑽石吧!」

「嗯!」

寄上準備旅行的雄心壯志

遠方的A

12.6.11

明信片四

親愛的A

不知道妳都如何開始妳的早晨?現在的我每天為自己煮粥,在準備早點的小活兒中,身體漸漸醒來,再於米飯的蒸氣中,讓頭腦醒來,醒在一種大地的懷抱中。

然後就要開始在大地裏一天的工作囉。

寄上飽餐後的好精神陪妳工作

妳的ㄌ


嘿 ㄌ

想說點和早餐無關的事。夜裹做了些夢,情節緊湊地列出那些曾使我不舒服的事。

我在有情與無情的天秤上猶疑不定。

啊,這就是我的早晨,總是開始於夢境之中,朦朧地烤土司、抹上果醬、熱牛奶、燒開水、沖咖啡、開音樂、拉窗簾。在今天與昨天的介面上,飄浮著。

而我的工作又把我帶入另一個類夢境的世界,啜一口咖啡,潛入。

ㄌ,醒在大地氣息中的生活似乎很美,而我不知道自己這種醒在異時空的生活看起來如何。

寄上夢遊者的翅膀

遠方的A

11.6.11

明信片三

嘿 ㄌ

突然感覺到,我們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太老,而老了以後又太年輕。

這一年來常想起許多事,而那些事又遙遠的該被遺忘。在給妳寫明信片的同時,我想起了一本書,顔忠賢的巴黎與台北的密談。好愛的一本書,好貴的一本書。學設計的那段時間,買了不少這樣又愛又貴的書。

記得那時站在書店裏翻著它,不知為什麼地就被那種對話形式給吸引住了,短短地,卻又像是有很深刻的什麼滑過,每一頁、每一頁像星子閃爍地將整本書連成一個獨特的星座。

然而,我是不懂的,甚至連那龐大星座的兩個端點都是我所不熟悉的,台北和巴黎。

沒想到這麼久、這麼久以後想起這書,我巳在台北工作過且巳去過巴黎多次。ㄌ,不知道妳能否感受到我在這個回憶的瞬間是如何的震憾,不可思議的感覺溢滿胸膛同時又暖暖地如冬陽。真希望此刻有書在手,把那時跳過的、不懂的空白再重新讀過。

ㄌ,其實我想找的不是內容,我只是想重溫那時閱讀明信片形式的感受,想知道是不是就如正寫信給妳的此刻,平靜卻流動著薄翼般的愉悅。

遠方的A

10.6.11

明信片二

哈囉 我的ㄌ

昨天給指導教授簽完下年度的註冊表格便有種迫不及待想寫信給妳的衝動。但我沒有馬上回家,卻是在校園走走逛逛,順便到學生餐廳喝杯咖啡,讓自己冷靜一下。

因為簽完表格,自己竟有種第一次註冊的感覺,然而表格上明明填著第六年。我懷著第一次註冊完的心情在校園裏走著,一切是如此新鮮,好像我從沒來過這個被我走到厭煩的校園。

妳知道的,去年我和教授有些不愉快。在那之後,我們從沒單獨見過面,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我回來重新面對自己後的最後一次隨堂測驗,從去年九月到今年六月,我慢慢開始自己的工作步調,面對自己的所有不安,一點一點地看透它們,其中也多多少少參與同學的活動,但基本上還是在自己裏面工作著,昨天和教授見面後,我感覺到那個在我裏面巨大恐懼的最後一小塊拼圖也在我的誠懇面對下脫落了。

ㄌ,我想哭。

但是我很平靜。喝著咖啡,想著還寫不出來的報告,一瞬間,從心上湧來一股平安的感覺,那感覺告訴我,妳很平安,妳在過程中。那時,我感覺天地靜止,永恆昇起。原來可以這樣走在過程中,原來走著比到達更是一種幸福。

ㄌ,我還是想哭。

不想直接回家,於是去了家附近的公園,不知為何,一路上不停想起小學扯鈴比賽得第三名後生氣地掉頭就走不想領奬的事。那時固執的想,我是唯一沒掉鈴的,為什麼只有第三名,那時以為沒掉鈴是最高標準。但是我不懂還有一種東西是勇氣,挑戰的勇氣。挑戰除了不要掉鈴外,高難度動作的勇氣。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好好地把這件事想了一回,才感到佩服那第一名和第二名,在不要掉鈴的壓力下還是勇敢地做了百分之八十會掉鈴的動作。相較之下,我還天真地自滿於沒有掉鈴的完美演出。

ㄌ,好像比起完美,我們更想看到不可思議的勇氣。

關於這點,將和土地、作物一起生活的妳也許會看得比我還多吧。

祝好

遠方的A


親愛的A

我想到前天去實習農地學插秧的事。

我小心翼翼地將一束束秧苗埋進土裏,因為太小心了,我是最慢的那個。

隔壁的歐巴桑跑來跟我說,「小姐啊,妳安呢挫挫啊插,洗買插夠當時?」然後她跟我說,苗拿起來就要篤定地埋進土裏,安呢才會「騎ㄟ栽」,太小心會吃土不夠深。我說,我怕距離不對又怕插歪。歐巴桑堅定而開朗地說,「驚什?拿起來就放,拿起來就放,放個幾回,手勢和距離就捉得出來,妳安呢,要放又不放的,才真是整排害了了。」

A,我和妳一樣的,要學著擺脫規矩,信任身體和自己。這樣我才能真的和我的作物對話,而不是透過規則和它們對話。

寄上晨㬢陪妳早餐

妳的ㄌ

9.6.11

明信片一

親愛的A

今天開始要學習當一個農夫了,不知該如何形容今天赤著腳鑽進鬆過的土裡那種不自覺想呵呵笑的感覺,我猜那一定十足傻氣,卻滿心歡喜。給妳寫信的現在是僅存的一點力氣所擠出來的片刻,為了分享那我不知如何形容的幸福。

為妳寄上土壤甦醒的香氣以及太陽起床前的微涼清晨

妳的ㄌ


哈囉 ㄌ

收到妳的信,覺得自己真的和妳去到那春天的田裡,聞到土壤的氣味。

這讓我稍稍平復因為要準備報告而過度興奮的心情,在這樣高張的情緒裡,感覺有許多想法都湧了上來,但同時又沒有任何一個留了下來,就像浪打上岸的泡沫般無聲無息地消逝,而我就像在岸邊觀浪的遊客,什麼都做不了。

一種不知從何開始,卻又期待新的開始的焦慮與興奮。

ㄌ,當農夫好玩嗎?也會有不知從哪開始的不知所措嗎?

遠方的A

4.6.11

天空是水面二

走進麥當勞旁的小公園,各種植物亂無章法的長成一處,所謂的亂無章法,其實是在我眼中沒有分類它們的表格,沒有依顔色分、種類分、大小分、屬性分等等,不是它們亂,而是我把沒有表格的狀態說成亂,而亂只是一種對應於分類的我的另一種狀態罷了。

這個公園有其密集性的濃度在,整個空間是擴散且無止盡的,其中有味道、有鳥鳴、有色彩、有觸感、由它們形成此空間的厚實感,但同時是我的存在是其產生這色香味觸法的厚實性,於是我被這個看似外在於我的空間仍而卻是內在於我感受(色法)所包圍,在感受的界面上,我無法找出切割內外的點,每一個找到的點都是可以被細分的空間。

帶著這個無序和包圍感在公園走著。在一朵粉紅花前停了下來,想起了在知覺的研究中提到許多次的,所謂我們看到的世界是光點訊息刺激眼傳送到大腦而由腦形成有秩序的影像,這麼說來,我所看到的這朵粉紅花的樣子完完全全是我大腦的產物,而這個在我腦中我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卻投射在我面前的物上讓我看見,這麼說來這個在我面前的物原是一面空白畫布,而我的腦則將它完成為一幅畫呈現在我眼前。望著這朵在我眼前由我腦袋屏幕投射出的花朵影像,我用盡全力所能感覺到的花不管怎樣只能是我的產物,這個理解雖然感覺很怪,就像我們看一個錯覺圖像的不舒服感,但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不禁想起來莊周夢碟的故事,那個似懂非懂的故事,現在卻是如此活生生的說明我和花的感覺,而在這個投射與投射物之間的無止境的接招過程中,似乎升起了一個觀眾的角度。我走著,我看到一朵花,這朵花在我腦裏呈像,花在我腦裏,我看花是為了看到我的大腦,於是對花的觀察變成對我自己看不到的大腦呈像機制的觀察,我在觀察我自己,我在觀察秩序的源頭,咦,那這個在觀察我,對我感興趣的我又是誰呢?

為什麼跑出奇怪的問題?本來是想說大腦的呈像機制就如那可以反映事物的水面,映在水面的,一經擾動便隨水波而變形,就好像大腦,只要有哪個部分損傷了,可能就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我帶著這個水面的大腦到處映照出事物,組成我的世界,如果我不想到處去映照事物了呢?我可以跳進去游泳嗎?

3.6.11

山頭

今天窗外的柏樹來了許多鳥,天空是粉彩塗過再用水劃過的夢幻藍,反到是雲朵非常的立體,光影把它們刻劃的異常鮮活,每一抬頭,就好像要掉在頭上了(等等..我要加草莓果醬吃)。桌上擺著剛開的雪碧,氣泡劈㕷響地敲打著鋁罐,我的房間好不熱鬧。

前天寫了一個東西,算是小小地告一段落,在那之前,坐在電腦前,猶如登山之苦,每打出一個字,選出一個動詞或連接詞才是向前一小步,好不容易句子出現了,卻突然發現自己迷路了,咦,好像不是這條路,這條路看起來不像路,要不要回頭,往回走一點看看好了,又走回去,走回去以後,才又看出自己為什麼選這條路,就這樣一來一回,搞了半天,才又來到剛剛到的地方,然後再繼續一字一步的寫下去,可是剛剛來來回回的過程是不會顯示在螢幕上的,那是在腦袋的無盡空間裏走的,所以看起來就是,啊,這個傢伙在電腦前坐這麼久才寫一段,到底都在幹嘛?連著幾天就這麼坐在房裏爬著大山,發現自己進步多了,以前不想爬就會生氣,跳山,放棄,自我懷疑,幹嘛來爬山的自問自答,現在就是坐在那,走啊走的,走累了就停下來看看花、看看樹、喝喝水,不會再圈圈叉叉,反正就是想來爬爬看才來的嘛。就這麼安靜地走著,竟然看到許許多多美不勝收的風景,有稀奇古怪小石頭,奇花異草,隱形瀑布,清爽涼風,怪鳥怪蝶怪魚怪蛙,就這樣這些小東西們所編織的畫面,重組了我對世界的想像,以前我的世界比較是虛幻的,現在我沒有世界,但是卻豐富到我再也看不到世界的盡頭,沒有盡頭,我就無法想像什麼是世界。就這樣邊爬邊玩、邊爬邊玩,咦,忽然在撿一顆莫名其妙的小石頭時,發現巳來到山頭。啊,這就是爬山啊。慢慢地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小小山頭,心情爆炸般的喜悅,在山頭上亂跑亂跳。不知不覺喊到,啊,還要來玩(慘了,下次又忘了又要駡為什麼來爬山)。這就是最後一個句點標上時的心情。這個心情讓我想起來,碩論寫完時的心情,那時有種衝動,啊,我還要玩。原來,是那時候自己給自己的約定。

不過,上了山也得要下山的。連著幾天又無法動筆,正在下山,之前對於下山狀態覺得憂慮,想說,不是應該趁心情正high的狀態接著寫嗎?錯,大錯特錯,要先下山,才能到另一座山腳下開始爬山。這次有點經驗,所以也就不急著要自己去寫,反而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漸漸地發現,下山是對自己寫的東西的再理解,就很像下山時又會看到上山時沒看到或看不到的風景,而由於這個理解,這個寫,才算完整,就像爬山是在回到山腳,回到出發點才是完成整個過程。

雖然只是一座小山,但是這整個過程的體驗,卻把自己完全帶進自己在做的事裏,其中,不再有期待別人肯定的焦慮來分心,而是把整個爬山的身體與心理的各種喜歡的討厭的反應好好感受,因此才終於知道那是什麼。而禮物是,我所做的事解開了我自己對生命的疑惑,那個疑惑是我以前以為要在別處才能找到答案的,而我曾經質疑我所做的事終究無法解決我的問題,然而,它們竟然合在一起了,二合一即溶咖啡,真是太方便了,不過過程還真痛苦。

話雖這麼說,事情會複雜還不是自己搞出來的,最後合起來也是理所應該的吧。所以所謂的開悟本來就是理所應該,是我們把它偶像化,才變成以為很難,以為要千里迢迢,誰知竟在自家院裏花。

但那又怎樣,又來到下一座山腳下,老實爬山吧,到山頂吃碗泡麵,煮杯咖啡,然後老實下山。嗯,很好很好。不想爬也很好,總之能一種很平安的感覺做決定就是好,那表示自己不再被各種幻覺牽著走,只是自己想玩才去玩。

不知道這次下山要多久,上次沒經驗,和自己反覆拉扯,搞了快一個多月,這次感覺卻好像只要兩三天,因為沒有我自己在那扯後腿。而春天用滿臉笑意接待從今爾後的啟程與歸程。

來一盞茶,慶祝春天吧。

2.6.11

不倫

做了一個感覺有點不倫的夢。

不知道什麼東西靠了過來,似乎說要在一起,然後,一道亮光,以及現實中房東結束夜班工作回到家的走路聲,我等著答案,「當下」。

醒來。

什麼鬼啊!要我和「當下」談戀愛。

其實在夢裏的確還蠻開心的,那時大腦還沒運作,並不覺得「當下」有什麼不好,醒來之後,就一整個不爽,我要和人談戀愛啦,人啦,人。

不過說真的還是很開心,因為醒來的感覺就是那種有人跟自己說「我們在一起吧」的幸福感,(可能是前兩天看了蜂蜜四葉草,太浪漫的關係。)哈哈。

有一些想法,有空再寫,現在只想搞笑。

天空是水面

天朗雲清的五月某一天,在波爾多市中心的電車站等電車,愣愣地望著湛藍的天棉花般的雲絮,不知怎地,突然覺得那是水中倒影,而穿過那天空,正是水面。

而望著天空的我原來在水裏,然而在水裏的我是無法看穿水面的,或是看穿水面的方法不是用雙眼。因為如果用的仍是雙眼仍是我們現在的感官(包括大腦)那我們又被困在由這種感官形式所結構出的世界,但這種瞬間由此世界釋放的經驗又同時存在並可經驗,因此在這個世界同時存在不同世界,但是以不同知覺方式而被感知存在。

這是一種奇怪又真實的感覺,就好像突然不再強烈地距焦並說服自己這個世界的真實性,而突然那個距焦結構便崩塌了,在新結構被努力渠出之前,空無出現。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有無相生」

而笛卡兒說,也許那是惡魔所幻化出的世界,讓我感覺我在這個水裏世界。笛卡兒把「無」用惡魔貼上,隨後用上帝貼上,不說那是「無」。

而傅柯說「il y a 」。無中生有的經驗,難怪德勒茲說哲學是創造概念的學科。

1.6.11

封印四

為了揭開封印
無歇無息地前行
卻怎麼
每一步都是踩空的驚心
只能在來來回回的重覆
厚實腳下之路的真實
在小小的慰藉裏
重新湧起踩在虛空的勇氣
每一次的心驚膽顫
不過是封印被撕開的聲響擾動
嗯.................................
要體驗多少次心懸空的不適
才能看到
原來我即封印

28.5.11

封印三

就這樣
這麼坐在你身邊
安靜地
不打擾地
感覺你

而你卻著急地尋找
四處尋覓著


那個你聽得到 看得見 的我
才是你願意相信的我
那個化為具體
由意義支持的形像
使你得以辨識的
才是你願意相信的我

所以 我只能安靜地看著你
等待你固執的意義崩塌
等待你在微塵中開放你的感官
開放你的意識
等待你感覺到我的那一刻到來

我巳是微塵
住在你的呼吸裏
別再那樣流著淚尋覓我
那讓我同樣在你的哭泣中顫抖
請用微笑想起我
那讓我享有與你一樣的朝陽與微風

封印的力量從不來自異域
卻來自那粗糙的意識之網
死亡從來只是要求我們複習那被我們忽略的
比分秒更細小的片刻

記得嗎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漫不經心

27.5.11

封印二

然而死亡持續著
我,不停地以書寫死去
保留珍愛眷戀每一張成印記的面孔
發黃扭曲長霉的記憶卻不斷變形著容貌
我奮力、奔跑般地寫著
卻追趕不及壞朽的速度
那新鮮的臉龐
隨瞬成遇火捲皺的相片
汗水滴在每一字、每一句初落的尾筆上
來不及指認是哪一個片刻的側影
竟巳開始變形
我奔跑般地寫著
為了再一次見到那曾經燦爛的笑顔
我奔跑著
不斷地
直到只剩奔跑

我不再記得為何開始奔跑
為了什麼理由
在追趕什麼或等待什麼
我只能也只剩奔跑
奔跑般地寫著

彷彿只是為了留住這個動詞
而主詞與受詞世紀以來
不斷易主
在氣象萬千的時間之河裏
留住的仍是流

我的奔跑終要甩開我
直到我的速度追上流本身
面孔終是塵沙

22.5.11

關於生氣

今天感受到難得的火氣,好久沒這種憤怒了,剛好觀察一下現在是什麼事會讓自己發火。

照例在禮拜天下午在朋友家舉行哲學討論會,朋友介紹了一個哲學諮商的工作坊(La consultation philosophique),說她去參加了一場這樣諮商。(就像心理諮商一樣要付錢的)

剛上網查了一下,原來是自1981年開始在德國展開的一種叫 「哲學實踐」la pratique philosophique 的諮商,後來在法國由兩個哲學家接替,其中一個正是上面網站的主持人,裏面有各種說明也有影片。

不過我的火氣來自於那個去參加這個諮商的法國朋友向我們介紹這種諮商的方式。簡單來講,她認為這根本不是蘇格拉底式的對談而是詭辯學派式的談話。整個談話過程不斷被打斷,思想被主導,無法充分表達所要表達,談到最後結論是荒謬的,而且根本是無意義的,她覺得這根本是邪教組織,那些容易被影響的人很容易被操控,付錢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等等。

我看了影片,覺得很好玩,覺得真的有人真的這樣玩哲學,我是看到一些有趣的點,也看到一些像心理諮商的情景,也看到我們在表達思想時,尤其是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複述別人思想時的困窘與難度。

我指出了一些我覺得有趣的地方,但是因為朋友有過對談的不好感受,她強烈質疑這根本不是哲學,我說的有趣,根本是荒謬的,這根本是操控那種心靈脆弱的人等等。我們的爭議點其實不在同一個點上,她覺得那個自稱哲學家的人根本就是在一種主控思想的地位,根本不是要和對談人一起尋找真理。但是我覺得真正的問題不是對方提出的問題或主導的思考方向,而是當我們自身開始思考一個概念時,我們的確會碰到這種詞窮以及不知何謂的狀況。朋友的憤怒來自於對權威的憤怒、對主權、對自由的憤怒,我了解那種憤怒,但我並不在那個點上,我們無法對焦,她只想呈現他們對談的荒謬,她不想聽任何一點關於這種對談有趣的面向。

我因為她這種態度而感到生氣,我想這就是她在那場諮商中被打斷的憤怒,果然講話被打斷或思想無法被表達會令人抓狂,難怪她這麼生氣。這也讓我看到以前的自己,當我看到令我憤怒的事情,而別人竟不感到憤怒時,也會令我更憤怒,我覺得別人真是太天真了,有沒有大腦啊,有沒有思考能力啊,等等,現在自己換了個位置,看著朋友,我才了解,原來也有一種憤怒是變成一種耐性,因為那股不滿而想要把一切弄清楚的動力,沒錯,也許他們有些做法是像秘密宗教,是一種不寛容的對談,但是在這種不舒服的感受所看到的壞的面向外,是不是也需要一些不同角度來看這種方法。當然,做為朋友,我想她需要的先是朋友對她的憤怒的認同,這點也讓自己反省了一下,不過因為現場有另一個朋友和她同一立場,所以我可以放膽的誠實的表達我的觀感。其實在這個憤怒中,我強烈感覺到被誤解或不被理解的氣憤,而這個東西其實更進一步變成是自己找不到一種更適切的方法表達的憤怒,於是開始在自己裏面試著找更好的表達,而這個感覺在寫論文其間是不斷反覆出現的,最後我感覺到的憤怒是一種想要表達出讓人理解的句子或表達的不耐,如果對方一直不理解,會有一種不甘,想要試著表達到讓對方懂,最後這變成一種自己和自己的征戰。

但這個爭論不知不覺認真了起來,她對於我說沒關係的地方,強烈反對,真理怎麼可以是不重要,對錯怎麼可以錯置,對哲學家來說真理不是很重要嗎,妳怎麼可以說這無所謂。於是她堅持要呈現這種諮商無用、荒謬的點及對話,好讓我也覺得這根本是危險的活動而不是什麼哲學實踐。我覺得要評判這個東西是好是壞不是這樣幾個斷章取義的句子或案例就能給出的。甚至問題要回到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的出現,就好像精神分析為什麼會出現在現代社會。

我想憤怒也是一種積極的行動力,因為這個憤怒,我想都不想的就開始寫部落格,與其說是要抱怨我的憤怒,倒不如說是一種慶祝,一種行動力的展現,一種經驗,這是一種神奇的感覺,不思考的寫寫寫。寫完可能會覺得不知所云,但是卻感覺像跑完好幾圈操場的痛快。

並且發現了一件事,情緒不是被理性安撫得了的,情緒是要被情緒安撫的,總之我們渡過了一個瘋狂討論但仍是好朋友的夜晚,儘管在這過程中,我們都感覺到憤怒或激動的情緒(其實我察覺到她甚至說妳也太天真了吧),但是我並不對這句話反應,我只是去察覺自己為什麼生氣而她又是為什麼生氣,在這種覺察中繼續討論,因為這種覺察,我在停止討論的時候並不對她生氣,因為所有的情緒是我們所說的東西引發某種我們內在對某些事情固有的信念,一旦那些固著的地方被碰觸了、被侵犯了情緒也跟著來,而對方完全不知道那些地方長得什麼樣。所以要生氣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被什麼樣的內容點燃憤怒的火種。

好,就這樣。
Lien

17.5.11

封印一

以死亡為封印
閤上這秘密時刻前最後一道目光
於是這個被旁人標簽上「最後」的視線
成為被留在世界這一面的秘密
而那道目光在世界的背面不解的笑著

似乎是驚異於千百年來在世界的這一面
仍流傳著死亡的迷信
異域的力量
仍有人崇拜
死亡做為封印
仍有其效力

7.5.11

傍晚的A之二十三

「就那麼走著走著,然後不知怎麼地,那些在眼前、腳下、身旁的條條框框,那些迷宮支架就這麼在眼前無聲地冒著白沫化掉了。」A自己一臉驚奇地給我說著那彷彿村上春樹裏的非現實世界,不,或許只是從我的觀點看來非現實罷了,至於A,也許那是再實際不過的體驗了。

「在迷宮裏流浪的日子,或許是一種必要的逃避,是一種整理與重組。每一個迷宮都有一個待處理的問題。」A又露出那種「不在場」的眼神,但是卻不像之前散溢著某種迷茫寂寞的氣息,反而多了溫度,也就是說是種允許各種可能性的「不在場」。

我很好奇A這次走出來的迷宮是以什麼問題構建起來的,便接著問。

「好像是被質問著,有沒有再次不顧一切的勇氣,不管是愛人也好、選擇喜歡的事情也好,好像不斷地在跌倒的地方被挑釁的問著,還願意用百分之百的力氣去面對嗎?」A嘆口氣地笑了,

「怎麼這麼難走,這麼簡單的問題所佈建出的迷宮。真是不可思議。」

喲,是嗎,難走的迷宮,我在心裡想著。ㄋ會怎麼說呢? 「是啊!這是個自我保護與自我交付的過程,尤其是那種打從心底認定這世界誰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的人,這可是一場近乎自殺的戰伇。」我在心裡揣想著ㄋ說這話時所搬弄的那種大場面式的表情,感覺似乎還蠻有意思的。

茶館的人送來點的茶。俐落地擺好壺和杯子並交代讓茶浸泡的時間。平常日的午後,陸續上門的客人並沒讓服務人員閒著,然而來來往往交替的顧客也沒讓茶館顯得擁擠,相反地,一些空閒的位置反而點綴了某種閒適感。我和A就著壺嗅著茶香,令人舒服香甜的味道。好味道是會改變空間感的。

然而這種問題對有些人而言簡直是站起來拍拍屁股就往前走的小事,根本不需要什麼迷宮、什麼整理。似乎對那種一開始就沒有從世界得到足夠的愛的人,每一次跌倒都有重整的必要。是嗎?也許每個人都是的,用各種不同方式吸取著自己成長所需的養份。

A認真地嗅著茶,似乎比起喝下去更想保留這香氣。但是就好像我喜歡著A,那香氣在一開始進入鼻腔就被標了位,入了記憶庫,每一個嗅聞的動作都使香氣隨即成了回憶,因為成了回憶而想要再創造新的留下香氣的動作,好像不反覆去聞它,它就不在了。然而最後我們都發現鬆鬆軟軟地坐在沙發上才是真正保留了茶的味道,身體不再是嗅聞它的主體,卻是被散溢於空間的味道所包裹住,每一個細胞都在反應,因為一種徹底的滿足感,也就不再費勁去聞它了。讓自己被喜歡的心情緊緊包覆,每一個細胞都因為興奮而反應著,光是喜歡而不是費力想著保留就讓自己沈溺在一種近似無限的空間裏。

我把自己的胡思亂想說給A聽。A定定地看著我,笑著,我覺得胸口熱著,有什麼流過,和茶的香氣一道襲來。

30.4.11

寫寫什麼

地中海有一種雌雄同體的鮑魚,義大利文是violat di mare,導演Donatella Maiorca從這種魚得到靈感而拍了這個發生在十九世紀末西西里島上的真實故事,les amours saphiques。

一直到五月四號,波爾多有個邊緣影展,關於性別、認同等主題。十點多從Utopia戲院出來,恍恍惚惚的卻被戲院外暈黃街燈、餐館內人群、杯盤輕碰的聲響給溫柔喚醒,像是被輕悄的接到電影外的現實,感覺到一種飽滿,好像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好像這個現實是我見到的其中一個電影畫面,我感覺開心,並看到自己開心的走著。想起一個朋友,常常一個人晚上去看電影,那時被我視為有點瘋狂的舉動。也許晚上看電影的效應跟白天是很不同的。

violat di mare這魚不知道是不是紫色的。

這是一部導演宣稱想表達愛情和自由的電影並傳達女性在目前的處境,而另一方面也隱涉當前義大利的恐同症氣氛。回家才看了電影介紹,果然。愛情故事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種生命形式的碰撞,它碰撞每個人腦袋裏的石頭。很奇怪的,我最感動的部分是angela的母親為angela所做的,而angela的父親其實一直用扭曲的方式保護或愛angela。為了完成愛的修煉,每個人都得解散自己原來生命形式重新群組,究竟來說,愛總是保持一種開放性,不在任何一種特定形式裏,如果在某種形式裏看見愛,那也只是為了衝破此一形式的誘誀,在愛裏面,惟一需要擔憂的可能不是別人愛不愛我、我要如何讓別人愛我,而是我接不接受別人不愛的自己。這個衝突感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在書寫裏,每一個句子都漲滿著這樣的張力,每一個被自己不要的句子都是借別人的眼光對自己的殺僇,或每一個精心修飾的句子都是試圖討好別人的諂媚,那樣的自己是燃燒著焦慮的火爐。

然而愛如流水,隱密地流著,像無數的夜晚,那些自普魯斯特筆尖流淌出的字,與其我們當他是作者,倒更像是驚奇的讀者,普魯斯特提到這樣的時刻是一種空無的狀態,必須切斷自己的身份感,有意或無意的,在這個書寫中,惟一讓普魯斯特在意的就是那些字句是否是它們自己。似乎他只是那條河的守衞,守護那些真誠的字句安全流過,而在那無數個耐心的夜晚,愛暴力如分娩之痛,有時甚至死亡。然而傾頹的永遠只是形式,愛仍流淌,通往自己的小徑徐徐展開。

但是沒有自由,愛很難表達,而自由要靠誰來守護?

想起一個小故事,關於一個靈魂參觀地獄和天堂的經驗,在地獄,他看到所有人圍著大圓桌吃飯但卻都餓著肚子,因為他們的筷子太長無法夾菜到自己碗裏也無法把飯送到自己嘴裏。然而在天堂,人們也是用著同樣的長筷子,卻個個酒足飯飽,神情愉悅,原來他們夾飯給對面的人吃。

想到電影裏angela的母親。也許自由是通過對他者的愛才得以被守護下來。

寫得好卡,不知道為什麼很難流暢的寫著,大半是心裏記掛著出門買筆記本的事吧。

29.4.11

詩人

坐在詩人里爾克Rilke的肩上,不止一次感覺到傅柯在看我。

終於不得不明白自己在整理的不是這個世界的紊亂卻是腦袋裏的,

在那混沌裏洶湧的是表達的渴望以及秩序浮顯的暴力,

日子疊縫著日子,晝夜齊整地對著,

像一座與世無爭的湖,

卻每日被以孤獨的文火煮沸數次,

回憶、夢境、事件等等早巳化為湯水,

在腦袋繁複的褶皺裏渠出幽幽之河。

耐心,耐心,詩人如此說道,但不是忍耐。

我坐在河裏卻也是河自己,一條只能感受無法觀察的河流,

每日每夜攜我如嬰孩到繁星的夢裏,

我只是思想的一個夢境,

因此我總是在思想裏迷路並在轉角處拾獲寶石。

詩人說,去愛它,你的孤獨、你的憂慮,用你的耐心。

它們只是象徵,就像殺入城堡迎救公主的武士,必經的噴火龍。

閱讀至此,不自覺笑了,多可愛的詩人啊,我想,然後

我想到尼采。

它們只是象徵,只是要讓我們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多勇敢,同時

透過這個象徵,我們成為這樣一種人,或許是武士/噴火龍/公主,

也或許是詩人/孤獨/作品,

通過那阻礙的,我們得以辨視自己的面孔,

藉它做為自己畫布的原料。

可愛的詩人,那時他才二十八歲,我卻聞到花朵綻放的芬芳。

25.4.11

凝視

聖經上記載著神以其形象造人。

人穿透自己凝視神。

然而當尤納西斯凝視自己時卻置身於欲望的空間。

神自始至終都明白自己。

然而人,當人感覺到美好同時也湧現欲求的力量。

在水面前的尤納西斯,就像人在孤寂大地裏凝視神,美好的令人震攝卻又是咫尺天涯的錯開。

即便是最纖細的指尖針般地觸及湖水,都要攪擾那俊美的臉龐,都要驚醒凝視的出神。

尤納西斯開始憂鬱,人因為尋找神也開始憂鬱,除了凝視,以一種時時出神的狀態存在,

還能如何呢?

人一輩子都在修煉,修煉如何讓花俓自綻放、讓天地自行運行、讓欲望風裏來雨裏去、讓自己深情且溫柔地面向世界,像是永遠在思考尤納西斯的難題。

必須改寫尤納西斯的故事,結束人與神之間的荒唐矛盾。以一種瘋狂的、孤獨的、樂觀的、理性的、浪漫的、細膩的笑聲飛越它。

旅行

里爾克在第一封回給一位青年詩人的信中這樣寫到,不要寫關於愛情,這是個太平常的主題且是最困難的,寫你自己最細微的生活,來到你心裡的想法,你的夢等等,不要寫在你日常生活中常出現的巨大主題。

夜裡做了個夢,在一個高塔上興建著一個奢華的吧,我和友人三人意外地來到這半落成工地,但因為是工地所以上高塔處只是一陡峭斜坡,最後是以翻牆之姿勉強撐住,吧的主人問我真的想參觀嗎,我說是的,瘦小的男主人伸出手卻不是拉住我,而是做為支點讓我捉,一時之間,我意識到自己上不去的緣因,另一友人捉住我的腳,因為她的重量才上不去,於是不得不跟她說讓她先在原地等,我們上去後再拉妳上來。後來卻沒有印象她在上面,只知道有我和另一友人。現在寫寫才發覺到她並不想上來,她只是要和我們在一起而巳。這個友人沒有面孔,不像和我一起上去的友人好像還有一個現實中可以參照的對象,寫著寫著,覺得她只是一個我,一個微弱影像的過去,一個其實不甘寂寞得很的蒼白小傢伙,一個不知道自己要幹嘛、要去哪的自己,只想依附在某個人的夢想上飛行的膽小鬼,而在夢境中,這個自己竟成了自己的重擔,勾住自己,哪裏也去不了,必須學會溫柔的放下她,必須往前走。夢的出現是很有趣的,因為最近近三個禮拜的無法工作,我向夢祈求一個解釋,連著三天出現了有意義的夢境,直到昨夜好像最終的答案終於浮出。

上了塔,塔的主人說現在上塔的管道還沒做,但之後會以一種很快的方式上塔,我想像頂多是電梯吧,但看到吧主人狡詰的笑,我就猜想難道是電䌫之類,總之我似乎都沒有猜對。整個吧差不多應有盡有了,裝潢飲食一應俱全。這是一個全是外國人的吧,牆上卻出現佛經,像是琉璃做出的字,佛經旁另掛著一幅譯經者的自序,也是琉璃,第一行如此寫道,大意是我所翻的佛經全是一夕之間自己流淌而出,全然不經方法工夫。看到這裡我興奮的去找友人來看,我說也希望自己的論文能流淌而出,友人細看下去,她說,但是他之所以有此能耐是因為他父親的逝世讓他突然如此的。聽她這麼一說,我就想說那還是不要好了。我繼續看著這幅以琉璃做的序,卻好像一陣明白,似乎重點不是親人的亡故所帶來的能力交換,而是自己能不能和過去告別,不去依賴過往,而放手躍進未知。

這個夢給我最大震憾是深深感受到過去的重量(友人拉住我雙腳的沈重、動彈不得的感覺),也許是睡前看了一點追憶似水年華的後遺症。但其實也讓我感覺到自己戀舊的個性的重量或實感,即使表面上用各色式樣妝點生活,但夢所製造出的重量感受卻無法逃避。但所謂過去 ,這是一個浩瀚的地表,很難具體出一個問題或事件,針對這個沒有可瞄準的對象,惟一能做的似乎是放手往前走,不再試圖捉住什麼。

里爾克回應青年詩人,青年詩人問他,我的詩句寫得好嗎?里爾克回了一長串,最後他說,如果你轉向自身,在你自己的世界裏,詩句會自己來到,而如果你在這種狀態下,你不會問這個問題。

轉向自身的瞬間,我感覺到在自己的旅程之中,但也同時發現每個人都在他們的旅程之中,只有專心地看著自己的地圖,我才理解到別人也在旅行。

24.4.11

閱讀

「首先你得成為火」
書的扉頁如斯印著這樣一行字

「然後焚燒我巳是灰燼的身軀」

「讓沈重的再次輕盈
叫混濁的再次晶螢」

「我枯槁的肉身
將在你炙熱的凝視中
復活。」

「是的,在火般輕盈擾動的擴散空間中
復活。」

「彼時,你復聞歡愉嘻鬧不絕於耳
你進入我疊印於你眼底的世界。」

「客觀性的幻象在此消融,
你不再需要成為人
簡簡單單地
你成為生命自己。」

書成。閱者與寫者成烈焰竄向世界的天頂。

然而,首先你得成為火。

23.4.11

相反的世界

因為某種奇妙的法則世界的盡頭被連結了起來
而世界的反面穿戴起正面的華服
因此我並沒有離開太遠
便來到了相反的世界
這裏一樣有人、有食物、有陽光、空氣、水
這裏一樣有美醜、善惡、是非
這裏一樣有標準
只是一切都顛倒過來
世界其實並沒有顛倒過來
卻是我冒失地、無意地撞進這個鏡子的世界
沒注意到自己所置身的相反世界
徑自等待原來世界的人
卻怎麼也弄不清
為什麼要如此之久
如此的久
久到我不得不明白我在鏡子那一端
所有關於自己的認知都要相反才行
所有等待都要變成行動才行
除了再次站在鏡子之前
我在哪裹
喃喃自語的問句
是哪來的回聲

22.4.11

我不想寫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可能什麼都不想寫
然而當我開始寫什麼我卻不知道要寫給誰
即便如此我還是得想像有別人的存在
惟有如此語言才得以流出
然後我才漸漸明白
是有別人的存在
他們是我
而我寫是為重組關於發生在我身上事件的記憶
每一次的重組都在跟自己爭辯
然後一個又一個的自己死去
一個又一個誕生
在最不想寫的時候也得跟不想寫的自己用寫爭辯
似乎被留在敍述裏的我
比日常生活著的我還要具體
那是一個被留在平面上的透視圖
是可以被計算衡量測度的對象
而這個打著鍵盤的我
卻比空谷幽蘭來得不真實
在這個不停自轉的世界裏
我只活在自己的知覺裏
於是開始相信活在文字裏的自己
然而一旦開始相信那個被造的自己才是我
我就死了
所以我在做一件危險的事
書寫是雙面刃
是創造卻也可能成為一種迷戀
可能像尤納西斯一樣愛上自己的倒影
但欲望自己所虛構之物
便死了
這是創造的悖論
是悲劇卻也是歡慶
這慶典是為了領悟無限的豐餘
這悲劇只因為看到分娩的哀嚎
而忘了那是成為存在的力量
被造之物註定成為可恨之物
那是註定要分離的欲望之物
高張的愛錯散在分離之恨與渴望之欲中
在這強大尤納西斯式的張力下
想像力將人懸浮起來
藉由抽象的第三點
這股張力得到釋放
昇華欲求掩飾分離的痛苦
這樣的想象力運用
卻被推舉為一種智者的生活型式
意外地展開了一串理想生活之歷史
意外地包含了這個在這裹不想寫的我的一小片段

12.4.11

好奇的狂熱

桂綸美在一次天下雜誌的訪談中曾說到:「幸福是走難走的路。」(在youtube上可以看到這訪談)或許可以這樣說,幸福是走未知的路,通常我們都認為未知的路就是難走的路,但其實每個人每天都在走未知的路,只是在心裏不段說服自己是和別人一樣的,是在共同價值規範下的,這樣顯得安心,且在不可測的事發生時只當它是個意外,而不知道那個意外卻是專屬於自己的,每個人都只能走在自己的路上,只是要不要接受這個事實而巳,但總有一天我們仍會看到這個事實,我們的人世生活結束時。

這個開頭其實只是想說明最近看了一個西班牙劇的其中一個心得。這不是一個輕鬆的看連續劇的過程,前後花了約七天,才把要看的主線掌握住,甚至找了西文字典,試著聽他們講西文,這真是一個有趣的經驗 ,剛開始看不懂、聽不懂找不到翻譯或某一集時的確是個痛苦,但這個痛苦馬上和欲望交疊融合放大,為了減輕痛苦滿足欲望,只好行動,在不同視頻間交叉看著,在不同字幕間試著組合失落的對話與情節,有英文、中文、法文最後乾脆查西文,在這過程中,痛苦漸漸消失,愉悅漸漸產生,查西文成了對情節瞭解的細膩愉悅,演員臉上的表情也隨著自己對細節的瞭解而有更多層次,於是原本以為是件痛苦的事,(對著講西文無字幕的影片坐上幾個小時)後來卻成為一件開心的事,這才更深刻瞭解到速食消費的世界對我們而言是在第一時間解決痛苦,但卻也阻斷了後面一連串行動所帶來的愉悅,那些動用到人的想像力、創造力、實踐力的過程,而一個平面的對像也在這過程變得立體,就好像這連續劇對我而言便開啟了好幾個面向,而不單是一部我知道情節的戲。

這個過程其實就和寫論文差不多,只是我們把研究一開始便定位在一種傳統、一種技術規範下,所以在心情上還沒開始便不自由了,而不自由也許就是創造力最大的敵人,我們想要比別人更好,我們尋找有效的方法,但是我們的心是不自由的,不自由的心即使寫出了真理也沒意義(至少對我而言)。讓我們不快樂的生活的真理有什麼意思,不如讓自虐狂去遵循便罷。

看了這劇,我突然恍然大悟,人與人的相處也是一種立體的,有不同的面向的,我們感覺和某些人比較願意在一起,不是只取決於那些特別要素,外貎、金錢、地位、個性等等,卻是一個整體,像是蓋式塔心理學,在德文指的是形成形式的意思,一個新的形式的產生不見得是一個特別因素所決定,那就像黑到白的過程,也是頭髮少到禿頭的過程,所以我們很難直接說明為什麼要和某人在一起或不在一起,要找一個解釋說明愛,可能只會找到線索,而如果要依線索去學愛,那可能只是本末倒置的變形物。而那些在愛裡面被我們或說是對是錯的行為,不過是每個人在學習的過程,沒有對錯卻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體會,在這些體會中,愛被擴大其範圍,那些狂熱、傻氣、忍耐、包含、溫柔、期待、憤恨、自卑、甜蜜、報復、不捨等都在擴大愛的解釋,所以如何找到一個解釋說明它,如何要求一種承諾,愛是被做出來的,是被一點一滴創造出來的。

好了,要公佈這個令我瘋狂的西班牙劇的片名了,hospital central中的Maca y Esther部份,這是零五年到壹零年部分 。我想不需要太介紹這內容,網路上有人寫得很好了,而且爆笑極了。我想說點別的。剛開始看,純粹被這個組合所詮釋的蜜月期戀愛徹底吸引,兩個人甜到爆錶,自然開心的表情真的是那種在戀愛的人才會有的不自覺的小開心,有默契的小動作等等,雖然有很多人認為esther不夠美型,但是我就超愛看她們兩人在一起的樣子,因為只有esther 在的地方maca才會有那樣不由自主的甜美與淚水以及那深情的眼神,而只有maca在的地方esther 才會有那花朵綻放般的笑容,(我超愛看她看maca 時的各種表情,尤其是笑)兩人享受著在彼此間流動的暖流,那種感覺真的是傳遞到螢幕外了。雖然一開始只是想享受這種甜蜜而看,後來知道有一連串有的沒的,就不想看了,想說也沒必要看,但是後來還是好奇的看了,因為知道後來又開始有甜蜜的畫面,就往回追她們感情破裂的部分,然後不知不覺便又看完了。

看完又覺得有不同的體會,其實她們所經歷的就是每個人談感情或自己的人生都會經歷的,當然為了突顯感情只好有很多重大意外,但那不是重點,而是那種自我懷疑、無法原諒、無法割捨、自暴自棄、承認錯誤等這些過程,看完後感覺上好像和她們一起成長了一輪,(拍了五年也算是真的成長了一輪)尤其是maca,我覺得她的孩子氣也在這個過程中成長,而esther則是從享受戀愛的女孩成為堅強的女人,這些都可以從她們的眼神表情感受到,好像在這些所謂破裂過程中,彼此學習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想過什麼生活,想和什麼人在一起生活,而這些過程中可以感受到她們屬於彼此,只是需要些成長,(哈哈)所以我完全不受有人不喜歡不夠美型esther的影響,(再說我覺得她也很美,那種笑容是會令人覺得忘掉煩惱),不是因為她是原配的關係,只是她們只能在彼此眼中徹底綻放。這個理解徹底滌清了我以為的第三者的問題,原來真正的問題不是更年輕、漂亮、俊俏、身材好、溫柔什麼的,真正的答案只能往自己的心底去找,然後它會帶領我們飛翔。

話說maca的成長,在最後一集可以看到許多,這個笨蛋(忍不住想小小的罵一下)終於在年輕人直率勇敢的愛裏反省自己,不過與其說反省還不如說是聽自己內在的聲音,在她終於聽到自己的感覺時,她的眼神變得勇敢且溫柔,這個esther 比她早了許多(在maca 和vero在一起的時候),而最後她們相視的眼神,那個只有在彼此出現時才會流露的那種諸般言語的有厚度的眼神,真是總結了她們一路以來的感情學習,於是maca y esther變成了一組最美的愛情影像,不是因為結局的好壞問題,而是她們因為對方而成為了自己,並豐富了彼此,而孩子們會在這樣的愛中成長。

因為這組美好的愛情影像我忍不住地看了她們的訪談,有一個訪談是提到maca y esther 是一組無法重複的搭配,她們自己說做為演員,她們覺得在這組戲裡她們達到了做為演員所夢想達到的境界。但是即使是她們自己也無法再複製這組螢幕情侶。我想這解釋了為什麼我會如此瘋狂入戲,她們挑起的是我們在感情裏的各種感受,可能因為聽不懂的關係,必須更關注她們諸如眼神動作反應等其他細節,因此反而懂得更多。

2.4.11

幸福的滋味

這是一棵令人不禁在樹下傻笑良久的樹。如果可以在樹下坐著就好了。該怎麼介紹春天呢?那些在路旁和一般人家中庭院死氣沈沈的枯樹枝幹竟無聲無息地冒出各色各式花朵,像一場 無聲的搶灘突擊,攻佔每個路人麻木臉龐,後來,大家笑了,和那些春花一樣燦爛。
趁著頂好的日頭,拍下微笑的心情。





23.3.11

在小鎮上改法文

日後也許會這樣會想起那樣一個充滿宮崎駿卡通畫面與配樂的場景。

難得白日的太陽巳開始有刺人的溫度,照例來到退休太太在小鎮上的小平房,因著這難得的日照,我們決定到房子外的花園裏工作,老太太搬來兩張椅子,並把戶外用的大塑膠桌移到陽光充足的草地上,就這樣我們在零星樹影下與葉子磨擦的沙沙聲響中,改起了哲學論文。每一句法文和哲學思考都摻揉著風、土、植物、日光、房子等自然的味道,甚至吹散我們工作的紙張,甚至過於喧囂的唱和,老太太戴上墨鏡和圓頂草帽,也借我一頂,不知怎地,我感到一種野餐式的愉悅思考。

稍晚,風開始強了以後,我們進屋繼續。回到那張黑木大桌,那質僕的厚實大桌擺在客廳裏,兩扇栱形落地門窗,打開時便是院裏的草地和樹,一隻怕陌生人的虎紋貓會偶爾經過,在房子裏工作,只有牆上時鐘的滴答聲陪伴我們。每一句法文似乎是這個房子孕育出來,每一個思考像是被輕輕喚醒般被重謄於紙上,我們是被平靜包裹的工作者。

再一會兒,老太太會建議一個小小休息,她拿出一個木質托盤,上面襯著繡著花草的白巾,白巾上放置著一個銀製的摩洛哥壼(有點像阿拉丁神燈),一個銀製糖罐,兩個白色磁杯,一碟小餅乾。我們或喝茶或咖啡並吃著小甜點。

然後我們會再工作個一小段或一兩句,有時一個下午只能有一段成果,有時則有兩頁。結束後,老太太開車載我去坐火車或公車,我們道別,並期待下次的會面。

彷彿在這樣的畫面裏聽到宮崎峻卡通裏的配樂,彷彿任何一個微小物件都會開啟一個巨大想像空間,每一個斷裂處都散發著另一個世界的邀請函。

就像在街上到處綻放的花,巳向冬天發出春天的邀請函。

以高潮為由

在語言的盡頭 有一座湖
攀爬字詞的階梯 只為縱身的暢快
短暫於空無中的飛翔

那裏是一個隱蔽空間
在兩道目光之間
可見重疊可見
像魔術師神奇的障眼手技
在兩道可見之間
有一隻白鴿的空間 甚至
更大

自由與愛是飛翔的同義詞
是人人手中跳動把玩的魔術球
是球撐開空間 亦是 空間讓球進來
不怎麼重要
跳躍幅度量測出空間

不怎麼重要
看見了什麼 什麼被看見了
推開兩扇可見性的門板
你聽見
哲學家洪亮笑聲
反覆地由遠而近

由近而遠

你回憶起千百年來
你巳攀爬不同語言階梯千百萬次
只為了那躍身湖中的瞬間
莫名狂喜的飛行

2.3.11

非常傅柯週

三月二日

日本同學博士論文答辯

論文題目/米歇爾傅柯的歷史問題

地點/波爾多第三大學

三月三日、四日、五日 傅柯研討會

主題/Usages de Foucault

地點/波爾多第三大學

Jeudi 3 mars 2010
Université Bordeaux 3 - Bâtiment G, salle G 101


Usages (Ouverture)


8h30-9h Accueil des participants

9h-9h30 Mathieu POTTE-BONNEVILLE (Lycée J. Jaurès, Montreuil) :
« De l'usage à l'usager »

9h30-10h Thomas BENATOUÏL (Nancy 2) :
« ''J'écris pour des utilisateurs, non des lecteurs'' »

10h-10h20 Discussion

10h20-10h45 Pause café


I/ L’archipel carcéral


10h45-11h15 Karine BOCQUET (Lille 3) :
« Foucault et la question carcérale : fécondités théorique et pratique »

11h15-11h45 Philippe ARTIERES (CNRS-EHESS) :
« Des usages du GIP (1985-1995- 2005) »


11h45-12h15 Paolo NAPOLI ( EHESS) : « Repenser la rationalité administrative »

12h15-12h45 Discussion


12h45-14h15 Pause déjeuner


II/ Libéralisme, société


14h15-14h45 Jean TERREL (Bordeaux 3) :
« Après Foucault. Les usages modernes du concept de souveraineté »

14h45-15h15 Christian LAVAL (Paris 10) :
« L’entreprise est-elle une vision du monde ? »

15h15-15h45 Ferhat TAYLAN (Bordeaux 3) :
« Gouverner les hommes par le milieu. Les technologies environnementales
du pouvoir et le libéralisme »

15h45-16h15 Discussion


16h15-16h30 Pause café


16h30-17h Bruno KARSENTI (EHESS) :
« Pensée et impensé de la société chez Foucault. Un problème généalogique »

17h-17h15 Discussion



18h-19h30 Présentation par Frédéric Keck de son ouvrage Un monde grippé
(Paris, Flammarion, 2010) aux salons de la librairie Mollat
(11, rue Vital-Carles, 33000 Bordeaux)

20h30 Repas


Vendredi 4 mars 2011
Université Bordeaux 3 - Bâtiment G, salle G 101


IV/ Violence


9h-9h30 Hélène L’HEUILLET (Paris-Sorbonne) :
« Penser la violence avec et sans Foucault »

9h30-10h Grégoire CHAMAYOU (CERPHI CNRS ENS Lyon) :
« Qui sont les mauvais rois ? Pouvoir pastoral et pouvoir cynégétique »

10h-10h20 Discussion

10h20-10h45 Pause café



V/ Sexualité et fonction-psy


10h45-11h15 Philippe SABOT (Lille 3) :
« Sedgwick, Butler : ‘‘Sexual Politics’’ d’après Foucault »

11h15-11h45 Emmanuel GRIPAY (Bordeaux 3) :
« Structures de l'identification dans l'Histoire de la folie »

11h45-12h15 Shigeru TAGA (Kyoto University) :
« Foucault et Guattari au croisement de la théorie du micro-pouvoir et de la
psychothérapie institutionnelle »

12h15-12h45 Discussion


12h45-14h15 Pause déjeuner



VI/ Spiritualité et politique de la vérité


14h15-14h45 Sandrine RUI (Bordeaux 2) :
« Parler, mal dire ou se taire. Pouvoir et espace public »

14h45-15h15 Valéry LAURAND (Bordeaux 3) :
« L’usage de l’usage : problèmes et fécondités du renouvellement foucaldien de
la notion de parrhésia »

15h15-15h35 Discussion

15h35-16h Pause café


16h-16h30 Hervé OULC'HEN (Bordeaux 3) :
« Pratique et stylistique de la vérité. Un programme de recherche après
Foucault»

16h30-17h Michel SENELLART (ENS Lyon) :
« Vérité et subjectivité. Une autre histoire du christianisme ? »

17h-17h30 Jean-Claude MONOD (CNRS) :
« Du spirituel en politique ? Herméneutique du sujet, pouvoir pastoral et
révoltes de conduites »

17h30-18h Discussion


20h30 Repas

Samedi 5 mars 2011
Salons de la Librairie Mollat, 11 rue Vital-Carles


VII/ L'extension du pouvoir médical


9h-9h30 Maria MUHLE (Fakultät Medien, Bauhaus,Universität Weimar) :
« Les politiques de la vie »

9h30-10h Frédéric KECK (CNRS) :
« La biopolitique aujourd'hui : Foucault et Lévi- Strauss »

10h-10h20 Discussion


10h20-10h45 Pause café


10h45-11h15 Luca PALTRINIERI (ENS Lyon) :
« Population et contraception : deux émergences »

11h15-11h45 Todd MEYERS (Wayne State University):
« ''Rendre visible ce qui précisément est visible'' : malades, maladies, présences »

11h45-12h15 Guillaume LE BLANC (Bordeaux 3) :
« Archéologie de la bioéthique »

12h15-12h45 Discussion


12h45-14h15 Pause déjeuner


VIII/ Les pouvoirs


14h15-14h45 Frédéric WORMS (Lille 3/ENS Ulm) :
« Le pouvoir comme relation, la relation comme pouvoir »

14h45-15h15 Didier LAPEYRONNIE (Paris-Sorbonne ) :
« Les relations sociales sont- elles des relations de pouvoir ?

15h15-15h35 Discussion

15h35-16h Pause café

16h-16h30 Eric MACE (Bordeaux 2) :
« Paradigme du pouvoir vs paradigme de la domination. Une sociologie des
mouvements culturels »

16h30-17h Fabienne BRUGERE (Bordeaux 3):
« La participation et ses usages. De Rancière à Foucault »


17h-17h20 Discussion


Clôture

17h40-18h10 François DUBET (Bordeaux 2) :
« Y a-t-il une sociologie de Michel Foucault ?

18h10-18h40 Judith REVEL (Paris 1) :
« Faire jouer Foucault dans notre propre histoire : trois impératifs de
méthode »

18h40-19h Discussion
﹣﹣﹣﹣﹣﹣﹣﹣﹣﹣﹣﹣﹣﹣﹣﹣﹣﹣﹣﹣﹣﹣﹣﹣﹣﹣﹣﹣﹣﹣﹣﹣﹣﹣﹣﹣﹣﹣﹣﹣﹣﹣﹣﹣﹣﹣﹣﹣﹣
*話說,好像很久沒貼關於傅柯活動,終於脫離傅柯迷的狀態了,是吧?

*對於這個議程,很無言,覺得自己總是格格不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是這麼切身的在自己學校的自己的同學的自己的老師們的研討會議程表上更確切的突顯出來,真是,很無言。難道只有我在問傅柯基本問題嗎? 算了,去研討會增長見識吧。

28.2.11

[法國家書]二十一

現在我有一個很想和他說話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但是我並不難過,我只是想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終於準備好了和他說話的勇氣,終於準備好了和他說話的坦然,終於準備好了和他說話的理解,終於準備好了和他說話的愛,這些我從身旁的人學到的一切,終於準備好了足以分享予他的一切,終於準備好了和他說話的微笑...。

雖然不知道他在哪裏但又其實一直住在我心裏,住在我的憤怒裏,一直。
而現在他巳無法住在我的憤怒裡了。

此後他將住在我的微笑裏,如果有機會的話,能說說話,將我的微笑也收進他心底。

從憤怒到微笑的距離,是幸福。

21.2.11

有時

幸福有時 傷別有時 抑鬱有時 清朗有時
寂寞的凹谷 狂喜的山巔
都令人難以喘息
踩著暴風雨的步伐
看不清是進前亦是後退

聚散有時 生滅有時 四季有時 愛恨有時
我掙扎的步子
竟是為誰而走
誰來
讓我再次體會芬芳的喜悅

那日到來之前
我將在此日夜磨鑄詩的逗點

11.2.11

狀態

好像是為了鋪排一種屬於自己的進場方式,我一直遊蕩在自己各種靈光閃現的短暫光亮中,這樣遊蕩久了便多少心生恐懼,難道這些花火般的光亮就要如此就地死去,或至少是隨著我的不在而隱滅,有沒有可能至少為它們建造一座可資憑吊的墳。無法灑脫就自己看到那花火,無法甘心也許連自己也會將之遺忘,至少讓我築建一座紀念之塔,標記我那未登天便殞落的高度。

作為學徒的階段總會有段被囚禁的歲月,尤其是學術的學徒階段,那種忽隱忽現的不明快感,感覺自己被綁手綁腳的束縛感,感覺自己天才橫溢卻無知音的困頓感,感覺自己總是有待努力的不及感,感覺週圍的一切都在限制自己 ,感覺社會、家人、師長、同學對自己投注的期待的壓力、甚至最最親近的身體都成了自己的限制 ,最後,甚至感覺該把腦袋拿下來自己親手重接那些神經線路或自行啟動那些未被啟動的區域。然而這一切的限制來自何處,難道不是拿著自己現在的真實與未來的幻覺所比較出來的?所有的限制只有一個並且來自一處:那就是不相信自己。

那麼解除限制的方法難道不是相信自己而巳?然而這個問題卻涉及一連串的自我認識以及相信的勇氣。所以看似巳有答案的問題,要到達這個答案卻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在《如果愛》裏面,周迅離開金城武時說的話一直在我心裡震蕩:「ce qui t'aime plus c'est toi même.」(因為看的是法文版,中文應該是「是你不再愛你自己」)同樣地,在這裡把愛換成前進也是行得通的,讓你止步不前的是你自己。

過年期間去了東部城市,拜訪哲學同道,上了兩堂課,美學和電影。坐在講電影的課上,我突然意識到關於作品的問題如何是一個知識論的問題,而我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在美學上的認識論的問題,這點震驚到自己,由於某種無知,我一直覺得美學是一種旁枝末節,這兩堂課下來,我那華而不實的驕傲徹底地被搗碎了。

回來後準備著為同學預演的論文口試的閱讀,我的另外一個驕傲與自卑同時被打破,以前一直覺得沒時間去讀同學的文章、也沒必要花那時間,直到為了準備問題紮實地讀了文章,才發現,原來一本厚達九百頁的論文是如何地從一個最簡單的句子、可理解的問題開始的,我驚訝於他的龐大耐心,對於陳述一個極小的問題,我驚訝於他用簡單的句子把讀者帶到一個極大的論證結構裏去,我在不斷地驚訝中細細讀著,我感覺到一種實在的積累過程,那九百頁的厚度不是一個天才的奇蹟也不是非常人的耐性的苦工,卻是每一個小而實在的誠實累積,簡單講,我終於確實的感覺到原來論文是人做出來的,是一般人做出來的,是由平淡無奇的句子整理出來的獨特風景,是每個人自行編導的一部電影,它將含有個人獨特的說話口吻以及剪輯出的畫面片段,我欣賞同學的行文方式,舒服的平靜的令人容易了解的進到問題核心,我感覺到一種平靜在閱讀中,在讀論文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哭了四次,我也不管它,繼續讀著並想問題。

我列出了四個問題,但是其實我發現我不是在提問題而是在點出我的觀點,我愈寫愈發現到這點,其實在閱讀的過程中便一直發現自己有一個完全與之相反的觀點與方法甚至是行文風格,我欣賞他的論文,他的整個工作態度方式,但我卻深深知道,那不是我的。但是我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列問題時才開始意識到我可能是什麼。邱妙津的那句話又出現「我是什麼難以聚焦,不是什麼卻一觸即知。」第一次我瞭解到提問題這件事並不是為了顯示、炫耀或證明自己的什麼,卻是從問題裡看到自己,那些點狀的問題其實可能正暗示一個個人認識的感知結構,從好的方向講它可以開啟特屬於此人的思想體系(小一點的是論文);從壞的方面講,那是個人的某種偏見、品味、習性,也就是那死性不改的地方。當然這好壞只是一種粗略的講法,不是真的有什麼好壞,只是一種用途不同的講法。因此,閱讀的力量正是在這個與文本思想直接面對的過程中產生,或是應該這樣說,對文本產生質疑便是讀者自身思想力量產生處。只是這個力量一出現常常會被許多規訓的教條給收編,於是一個有自己獨特活力的存在便死了,繼續以某種想像的「共同」體活著。有一堆的不敢想、不敢做裝置在腦袋裡。

所以一回來看到C貼的一段經文與解釋,又被憾動落淚了。經文本身就把讀者在讀經時會產生的力量給包含進去了,或是該這麼說,它要我們認識的正是這股力量,並學著使用。

師父揀了《法華經‧卷五》中一段釋迦牟尼的話來解釋:

我滅度後,若有比丘,能演說斯,妙法華經。心無嫉恚,諸惱障礙,亦無憂愁,及罵詈者,又無怖畏,加刀杖等,亦無擯出,安住忍故。智者如是,善修其心,能住安樂,如我上說。其人功德,千萬億劫,算數譬喻,說不能盡。

他 說,能讀經、演說經典的人,如何還會有嫉恚、憂愁、罵詈、怖畏、擯出的問題?那是因為經典使人照見自己。讀經時會忍不住比較,他人有沒有讀得比我好?會因 為雜念紛紛,而心生憂愁、障礙。讀經時會忍不住借祖師的話,教訓起那些「不合格」的人;也會因為經典中遍數的境界自己還達不到,就起了自卑、自慚形穢的念 頭,像自己拿著刀仗對付自己一樣。又因為自己還做不到,就產生離群的心理,想躲到角落裡自己關起門練。凡此種種都應該「安住忍」,忍辱負重,使自己常住於 安樂行中,修善精進。若能做到這樣,那就是適合演說法華經的人,他演說的功德難以估量。

想想這不也是我們自身的種種限制?我們自己在裡面亂衝亂撞的小監獄,忙得不亦樂乎的各種體驗,而哲學為此而存在。

找一個問題對論文而言就像在找一道門,門找到了發現是鎖上的,還得去找鑰匙,把問題的背景寫出來了才算是稍稍開啟了門,跨過門,天啊?還有一堆門。

這是什麼?此恨綿綿無絕期嗎?算了,先去喝咖啡再說。



補記:坐在為同學準備的口試預演的座位上,聽著他娓娓道來這些年論文問題的發展過程,感到強烈的震動,在那瞬間,我感覺到有人真好,比起在概念上相信任何神或美好,實際在人平凡的偉大中受到震動是一種更豐富的生命感受,在這種不完美的偉大中,更容易感受到存在的勇氣,在那一瞬間我知道不必再尋找神存在與否的證明,惟一要做的是不要再棄自己的感受於不顧了,勇敢的感覺每個幸福、興奮、困窘、難過、挫折、惶惑的時刻,不要再為了平靜去尋找神,卻要見證每一個平凡的偉大。

31.1.11

傍晚的A之二十二

A來,神情愉悅,整個人像剛從春意盎然的水缸提出來似地。見到我,不由分說地先給了一個紮實的擁抱。一時間,我覺得全身像長滿了春天恣意的花草,連風都有了清新的甜味。柑橘香吧,我想。

草地上散坐著人群,看書的看書、踢球的踢球、雜耍的雜耍、做日光浴的身體、孩子們的嘻鬧聲、年輕的臉龐、蹣跚相倚的老夫婦、落葉與新芽發生在同一棵樹上、公園裏特有的玩偶劇團準時開演、梭巡的目光交換著笑意、一行寫在雕塑上的詩轉譯成風光明媚的此刻,A雙手環膝地坐著,看著天空。

「也許真正的勇敢不是一次又一次地進入或彼或此的迷宮之中,而是進入自己的迷宮;再或許真正的自由不是走出迷宮,而是造一座迷宮。」A笑著,即使在說著這麼莫名奇妙的話的同時,她還能用一種無辜的表情笑著說。


「造一座迷宮做為一趟自己到自己的旅程路程圖。」我望著前方一個雜耍著六個球的長髪男孩發呆,我喜歡他不斷加球的氣勢,一種決絕的固執卻有著熟稔技藝的溫柔。我甚至願意相信,如果是他,他會把迷宮入口直接做成出口然後開始走他的迷宮。

此刻的A像是從遙遠的夢境回來般的清晰,在她週圍不再有那種彷彿總是將暈開的輪廓。突然發現,她的笑不再令我迷惑,光是這個發現就令我感動的想哭。

週末午後的公園草地,走路的走路、歌唱的歌唱、天鵝游過佈苔的湖、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夫婦交談著、情侶的吻在日光下蒸發成心形紀念物、美好不適合形容這樣一個時刻、一個由平凡人們織就的一個平常週末午後、一切只是如此平常的真實。

我閉上眼再張開眼,A仍在我身旁,用她新的笑容。

28.1.11

傍晚的A之二十一

「我曾經遇到過去的自己,想改變它就像我改變自己一樣;也曾遇到未來的自己,想和它一起完成什麼就像我想完成自己的夢想一樣。」說這話的ㄋ,身上飄散著淡淡的抹茶味,遠遠地,像是要不擾人午夢般地把人喚醒。不知怎地,像是不可自拔地愛上這句話以及它的味道,ㄋ的聲音似沸了的水輕輕地澆繞在這股抹茶味上,我彷彿成了獨倚窗檐的旅人,百無聊賴地啜飲著一盞茶。

我希望ㄋ就這樣以相同沸點的聲音搭建起屬於他的迷宮入口。

「在那忙裡忙外的當口,有一天我突然醒悟過來,我這不是在自己裏面玩「丟 ﹣ 取」的反覆遊戲?我把自己不成熟的過去拋開,我向未來索取更好的自己,我不是在愛人,我只是努力的丟與討,我這樣看自己,我也這樣看待愛人。在我的忙碌裏,沒有愛,只有怕,怕自己不夠好。」

ㄋ的話又提高了其聲音的沸點,一個不留意,感覺像被燙了口。對這樣直白的言語,感覺旅人凝望的窗外開始下起了雨,心也幽幽了起來。

「而我以為把自己變好的忙碌就是愛。 於是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都離開了我,我甚至不記得它們笑的模樣 。」我覺得ㄋ不會在我面前掉淚,但是他說的話巳經濡濕我的心情。茶和雨,感覺像在九份。

有點想開玩笑的逗逗他,卻一時想不出好點子來。

「那你說,是和過去的自己在一起好呢?還是和未來的自己在一起好?」胡亂地丟個問題給ㄋ。

ㄋ回我一個狡詐的表情,說是不回答我這個不經思索的問題,我倒覺得是ㄋ自己根本還沒找到答案吧。

對我而言,ㄋ或A都像大人,亦好像是大伙睡在一個大通舖裏,大伙一個接一個醒來去玩去了,而我卻還在睡著。

24.1.11

消解

現在用「我」在說話的傢伙應該只是勉強被文字兜攏起來的一個東西或生物體或不明精神物吧。

終於被撤底地打趴在地上,而且還是滿地泥濘的地,不只如此,還被塞進臭水溝,窄的剛剛好把身體夾住,動彈不得,爬不出來。覺得從來沒有這種不得不跪地求饒的心情,不得不放掉自己,自己自恃的一切,那些費了好大勁把原初自卑給翻轉過來的一切,所有這些讓自己看似體面過活的一切,都被要求繳械,原來之前的退讓仍為自己保留了退路,所以儘管巳經不斷地讓出自己了,仍有些什麼在,仍有恐懼,怕最後被不在乎掩飾著的自卑被抖地揭露,怕被看到乾扁起皺身無蔽物的醜東西,這個醜東西如何見容於世。

因為還有這樣的自己在,因為我不想承認,或裝無辜地說看不見,所以繼續艱熬,然而艱熬的人仍在等待奇蹟,直到真的被打趴在地上。 這時候,我再也看不到那些被我包裝成恐懼對象的人事物的出現了,我直接被自己堵住,我直接體會到那個堵在胸口的什麼,它不讓我說話,不讓我寫論文,它不阻礙我其他事,但它阻礙我現在真的想做的事,甚至有這麼一種感覺,或許該殺了它,拿把刀刺向胸口,把那一團傢伙給拿出來,就不會堵住了。

很不幸的,這個方法是不可能奏效的,因為它根本是一團信念思想的集合物,亂七八糟的盤根錯結了好幾十年。但是它起碼維持了我某種人格狀態,也維持了某種我也還算滿意的外在形像,正是如此,當我說,讓我們來誠實地看看那些髒髒醜醜的自己吧,它表面上仍風度偏偏的和我走了一段,直到走到論文的第二階段,明明就愈來愈好,它突然給我來個大罷工,或是該更誠實點說,這個罷工起頭是我自以為可以蠻不在乎、瀟灑地離開一個人,然後這個不誠實馬上連帶效應地發作在論文上了。

於是,幾乎懺悔地,只差沒跪下來了(苦笑),哭著直說對不起,也許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誠心地說對不起吧,記得小時候因為偷錢而被外公抓著拿菜刀要砍我手那次,我的對不起還說得心不甘情不願。我在心裏笑著,啊啊,這個傢伙竟然也有不得不誠心說對不起的時候啊,真是不可思議。(因為以前總覺得全世界對不起我。)

之後,我直覺地想到干將莫邪鑄劍的故事,一旦創造活動開始,創造者便處於一種以不同形式自我增生的情況,為了所造物,創造者勢必為之割捨某部分的自己,過去的習慣、自恃的才能、優渥的環境等等,必須以當下的存在為起點,歸零,無法依賴任何什麼,任何一點依賴都造成創造者與所造物之間的裂隙,是創造者的驕傲所生之幻像,而與當下此活動無關。然後莫邪便跳入了鑄劍熊熊爐火中。

不記得當初讀這故事的小小腦袋對這最後一幕有什麼想法,倒是想到這故事時,有種突然明白的感覺,我感覺好像不管要我多誠心的說多少次對不起都可以,只要可以寫出東西來,這種想寫出來的感覺不是什麼現實壓力的問題,而是明明東西就在那裏,卻被堵著,不讓出來,然後在一種千方百計用盡的絕望下,突然想要用祈求的、用懺悔的、用各種自己以往所蔑視的方法,人在這個時候終於靠近神,終於考慮到自己所生存的世界可能重疊著神的世界,終於人在自己的絕望裏打開其思想的空間,翻過自己的限度,來到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空無之境。

把最後一點想拿來過日子的自尊都丟進論文的煉爐裏了,過去的自以為可以用來證明自己的什麼都被燒灼殆盡,甚至是前一秒寫出的天才横溢的句子都無法證明自己的下一刻的存在是有能力的,生命的活動、成就不是用來證明存在的合理性,存在的下一刻的行動不是為了證明,卻只是一種表達的衝動、創造的喜悅。而「我」這個集合物,將消散在每分每秒各種不同形式的表達中。

20.1.11

傍晚的A之二十

像A或ㄋ這樣細膩地修剪靈魂的人究竟在一種什麼樣的愉悅之中?是像那只息棲於枝幹的成鳥,在某個白日朗朗的日子,梳整著那用來飛翔的羽翼?難道就是為了那一次又一次的離開?為了那張翼的瞬間,為了瀕死的墜落以及陡地拔高的能力,像一個特技員,每一次存活都是一次證明。

但是那又怎樣呢?特技員的人生並不見得比一個上班族或家庭主婦或任何一個你、我來得精彩,每個人都只是在滿足自己所信仰的人生。

她/他們或許有趣,而我畢竟不是她/他們。但是我需要她/他們,像不斷供給我氧氣的空氣般圍繞在身邊。如此依賴卻又以不同形狀獨立著。

17.1.11

傍晚的A之十九

「她有妳想要的翅膀,而妳有她要的草原。」ㄋ和我坐在圖書館落地窗旁角落位置,冬陽很薄,卻仍把樹影疏落地映在圖書館壁上,有種跌入夢的視像效果,再加上ㄋ難得認真說話的口吻。

「但是,在這之前妳們可能都需要點時間去整理,好比說妳那雜草蕪生的草原也該理一理了,需要割草工的話可以叫我,工資打折算一年份的午餐就好。」我拿起手上的期刊朝ㄋ打去,又在胡話一通,差點就要相信他預言般的厚實口吻。

「嘿嘿嘿!別生氣啊,不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嗎?上次問妳「假裝」的問題,不是還沒回答我嗎?」我停下打人的手,沈思了起來。我和ㄋ提到好像愈來愈看不清楚前面是否有路的團狀混亂,即使用清晰的想像也無法安慰自己。

「那妳就來跟我打屁就好啦,當我的心理分析白老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ㄋ嘻鬧的眼神有一種安定的溫柔,似乎穩穩地就把我的心撈了起來,但是我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

A沒來,回家前,在校園裏胡走一遭。倒底有多少問題是我沒想過,卻一直在其中反覆的?在那些習以為常的反覆中,我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那些鑲著金邊的鏗鏘笑聲會再輕灑如童年奔跑時的朝陽嗎?我期待它們嗎?

13.1.11

本週感人金句

「我是什麼難以聚焦,但不是什麼卻一觸即知。」﹣﹣﹣台大戲劇系拍的「鱷魚手記」

「妳不應該走,妳走了,她怎麼知道如何找妳。」﹣﹣﹣「看不見的世界」The world unseen

「愛一個人沒有錯,你並沒有偷走什麼。」﹣﹣﹣「莉娜的甜美生活」Nina's heavenly delights

「因為是你,性可以變成愛。」﹣﹣﹣「露西雅慾樂園」Sex and Lucia

每次Russian Red 的歌 Loving strangers 出現的畫面。﹣﹣﹣「羅馬慾樂園」Room in Rome

「我曾經有一個愛情故事,我開始懷疑它是否真實。」﹣﹣﹣「如果.愛」Perhaps love, 金城武演唱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會變得可愛。外面的世界很慷慨,闖出去我就會活過來」﹣﹣﹣「如果.愛」Perhaps love, 周迅演唱

「如果這就是愛,在轉身就該勇敢留下來,就算受傷就算流淚都是生命裏溫柔灌溉。」﹣﹣﹣「如果.愛」Perhaps love, 張學友演唱

註:意外的在arte台看到陳可辛的「如果.愛」。

「J'aurais aimé qu'il y ait derrière moi une voix qui parlerait ainsi : "Il faut continuer, je ne peux pas continuer, il faut continuer, il faut dire des mots tant qu'il y en a, il faut les dire jusqu'à ce qu'ils me trouvent, jusqu'à ce qu'ils me disent - étrange peine, étrange faute, il faut continuer, c'est peut-être déjà fait , ils m'ont peut-être déjà dit, ils m'ont peut-être porté jusqu'au seuil de mon histoire, devant la porte qui s'ouvre sur mon histoire, ça m'étonnerait si elle s'ouvre."」"L'ordre du discours", p. 8

「Et je comprends mieux pourquoi j'éprouvais tant de difficulté à commencer tout à l'heure. Je sais bien maintenant quelle est la voix dont j'aurais voulu qu'elle me précède, qu'elle me porte, qu'elle m'invite à parler et qu'elle se loge dans mon propre discours. Je sais ce qu'il y avait de si redoutable à prendre la parole, puisque je la prenais en ce lieu d'où je l'ai écouté, et où il n'est plus, lui, pour m'entendre.」"L'ordre du discours", p. 81

註:這兩段話分別是傅柯在法蘭西學院致詞的開頭與結語。

「Il s'agit toujours d'expérience limite et d'histoire de la vérité. Je suis emprisonné, enfermé dans cet enchevêtrement de problèmes. Ce que je dis n'a pas de valeur objective, mais peut servir peut-être à éclairer les probblèmes que j'ai essayé de poser et la succession des choses.」DEII. p. 876

「il nécessite, je pense, toujours le travail sur nos limites, c'est-à-dire un labeur patient qui donne forme à l'impatience de la liberté. 」DEII, p. 1397

無論以何種方式,我們總是與各種抽象觀念在打交道,是愛、是宗教、是真理、是學術、是自然等,而在其中,我們會遇到的難題卻是相同,懷疑此一抽象觀念、然後自我懷疑、參考別人的想法、否定別人的想法、鑽牛角尖進入死胡同、再從死胡同裏撤退等等,經歷種種,換得一種最切身的覺悟,那抽象觀念的落角處乃在我們對它日思夜想的腦海裏,它在思維結構中孕生,也將在結構頹圮之際消散。然而一個龐大思維結構的傾塌需要一個怎樣艱苦的耐心?是以傅柯以其豐沛情感為我們演示了一回合。

傍晚的A之十八

「我的心被一雙遠方的鼓捶無休止地擊打著,發出咚咚咚的轟轟聲響,然而鼓捶不知道自己是鼓捶,它總是胡亂地舞著,無知地擊打著遙遠他方的一面鼓皮。我的心,總是咚咚作響。」

「...起初,我必須學會抓出鼓捶舞蹈的習慣,才得以找到容我進入夢鄉的片刻,直到我逐漸習慣那咚咚作響的心音,一切變得安然。」

「鼓聲在身體裏震盪搖晃自己如母親輕推的搖籃,靜靜地躁動著血液,一切仍是安然。」

A在我身旁叨絮著夢囈般的句子,A總是在說夢話,或是她是活在夢裏說著那世界的語言,A是清醒的,卻是醒在夢裏。我感到和A是那麼的近,那麼近,近到我似乎是她在現實裏的替身,而因為這個理由,我們竟變得無法在一個世界裏共存,即使我們分享著相同的節奏。

然而什麼是共同的世界?哪一個共同世界?我想和A同居在哪一個世界?這可能是我還沒釐清的問題,甚至是自己要活在哪一個世界都還不知道?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A在我懷裏睡著,呼出的鼻息有紅酒味,我湊近她耳邊悄聲說著「而妳是我的鼓捶。」

A忘了和我道晚安。但我不怪她。

11.1.11

一個小註腳

記不得哪一段青春期的某一年,似乎密集地迷上時報出版的紅小說系列,現在要突然叫出作者名字的卻只記得陳輝龍和邱妙津。在陳輝龍的迷你小說裏,迷上了他用注音符號標誌人物的習慣,奇怪地,那些被標成了ㄅ、ㄎ或 ㄇ的人物有種魔幻寫實的媚惑效果,也許是相較於瓊瑤小說裏那些夢幻的名姓吧。

而邱妙津的鱷魚手記則是晶片般的植入青春期布丁也似的腦袋,以一種無意識的方式發動自己的世界觀。然而與其以一種流行的看法將之視為拉子聖經,我覺得它比較是一種即將跨入成人世界前最後的青春式吶喊與質疑,對一個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成人世界的疑惑與恐懼 ,其中最重要的主題便是以性與純潔的兩個面向反覆質疑並思考愛。這裏的陰暗糾葛或種種關係變奏所呈現的張力並不是來自同志議題,卻是青少年的布丁腦袋進入成人世界的石化腦袋前的最後反抗。

隱約記得,鱷魚手記是繼讀完朱天心的擊壤歌後讓我感到比較不寂寞的書。與其把它的同志特色標誌成其主打,我倒寧願它和擊壤歌放在一起,那是一種試圖聚焦「自己」是什麼的練習,成為什麼樣的人、愛上什麼樣的人、被什麼樣的人所愛等等,似乎有一頁頁的白紙等著填上,當然也包括那些逼我們填上什麼的那些死不饒人的眼和喋喋不休的嘴 。於是我們看到那個如此瘦小的最後青春期身影在反覆的喃喃自語中不是過於老成判自己死刑就是過於顫顫驚驚地走向原是充滿各種可能性的未來。每一步都是一朵疑惑綻放的花。

不過,鱷魚手記是更寫實、更殘酷些,把自己逼到無立足之地裏去。性在此中扮演既神聖又褻瀆的角色,似乎拿它來定位愛稍嫌不足,而拿它來跨過青春期的甜澀情感又顯得腥味過重,因此,那龐大裂縫始於幻想因跨向成人世界的逐漸傾頹,而後才與同志線索交織盤旋而上,其中幾翻吞吐的並不是因為這個作為秘密以及將做為答案揭曉的同志主題卻是做為鋪排出「我」之為我的秩序總是不斷地被打斷、閃爍並跳接,「我」無法為自己找到主詞及受詞。也因此,鱷魚手記是更誠實的,在那裏,「我」還在等著一組秩序來指認, 所以有了我們時代將其以同志半自傳小說的方式將這書的敍事者指認出來。

然而在另一個時代或另一組秩序裏,這個敍事者又將以何種身份出櫃?

發現自己從沒從性的角度來看手記一書,近日有感,是為小記。一個文本可以以多重聚焦方式不斷地演繹自身,膨脹、重覆、無性生殖,其中有體液奔流的狂喜。

10.1.11

傍晚的A之十七

我並沒有假裝,我只是想知道怎樣可以更真實一點,關於那個在我和A之間多出來的什麼,想要更多一點感覺到它的存在,不論它以何種形式存在, 或許是這個模糊的嘗試使自己看來有種扭捏作態的笨拙吧。

亦或許是A的「假裝」才讓我必須如此費勁的嘗試。那麼A又為何需要「假裝」?

我小心翼翼地試著做點什麼,然而每一個嘗試卻只是膨脹成只有我一個人在其中的肥皂泡,也許這也是為什麼我覺得A愈來愈透明的緣故吧。即使她就在我身旁,我卻在自己不斷吹出的無數肥皂泡集團中給弄得視線模糊。然而到底是她太遠,還是我無法對焦於自己所願?

「一旦我們開始把一件事看得重要起來,本來堅實的自己就會逐漸內陷成流沙,陷落,無止盡地,直到自己的每一吋都風化成繁千細沙跌進沒有自己的內在空間裏,然而只要不管它,嚴格說來是,只要沒死的話,會有個不同的自己從那個黑洞裏被吐回來。當然,原來那個重要的事也和那個把重要的事看成重要的自己一起灰飛煙滅了。」ㄋ難得正經的說話,而且口吻像極了A,怎麼,才見過一次面就沾了A的口水不成?

像極了A,ㄋ說話的時候,我想起A的迷宮。為什麼我非得在又是迷宮又是黑洞之類的世界打轉?為什麼沒有一個正常一點的人來跟我說點什麼正常一點的話,但是那將會是什麼,我也不清楚,突然好懷念那個只準備考學校的年代,在那時世界似乎只剩一個焦點,然而,人竟然可以集體瘋狂至此,同意生存只有一個焦點,思及此,不禁打了個冷顫,一點都不懷念了。

但是如果可以討論一下哪裏的咖哩飯好吃或咖啡好喝,似乎也不錯,至少不要迷宮又黑洞的。

「重點不是要妳去黑洞旅行,重點只是要說,別太當真,不要玩那種捨身取義、壯列成仁的遊戲,任何事都有千百種可能性,去認真玩那千百種可能性,而不是每件事一來就想玩一路衝到底然後一頭撞死在大魔王前的柱子,嘿,妳連魔王長怎樣都還沒看到吔,就咻地,玩完了。搞半天,妳啥也沒玩到,就只玩了一個一路衝到底,遊戲機搖捍猛推,A鍵猛按,最後手抽筋累得半死。」我真搞不懂ㄋ怎麼可以扯到他愛玩的遊戲上,可怕的是,這的確是我玩遊戲的習慣,不分青紅皂白地往死裡衝,因為我不知哪來的相信猛按鍵往前衝就會過關。

ㄋ說過,我是太沒耐性的,即使對A。

我不懂,但我彷彿感覺到他說中了什麼。

7.1.11

快樂湖

我巳厭倦
在回憶的乾草堆裏偵測尚未凝成鹽粒的淚水

我巳厭倦
在期待的藍圖裏尋覓將融成淚水的恐懼冰原

我巳厭倦
虛擲現在的歡笑 為過去哭泣 為未來憂懼

我是如此疲憊以至於不得不厭倦自己

我巳厭倦
均分創造的喜悅給悲傷的國王

我巳厭倦
做一個貢臣
並日夜餵養悲傷湖裏的巨獸

我是如此疲憊以至於不再記得責任感

甚至來不及道別
我便哼起歌來踏上沒有回程的旅途

聽說世界的那頭
有座快樂湖

5.1.11

傍晚的A之十六

耳機裏傳來突如其來的尖聲吼叫、從原來十秒一次左右的頻率到三秒一次,嘶吼愈來愈頻繁,接著是連續吼叫著,然後...一首歌結束。

接著第二首開始,開始嘶吼尖叫,並且加入女聲,叫喊聲分貝提高,嘔吐聲,黑暗地鐵的厚重嘔吐聲回響著濃濃的鼻音的嘔吐聲,吼叫停止,甜甜的器樂聲,然後另一波吼叫開始,黑暗地鐵的畫面重現,停止,器樂聲出現伴隨著草原,接著是高山,以及從山上俯視的平原小鎮,吼叫出現,歡呼似的,痛苦的歡呼著,歡呼著所有污穢的嘔吐物似的,嚎叫,咆哮,在草原上灑血的歇斯底里,笑也似的吼著,吼也似的笑著,器樂聲變奏成禪悅式的調子,不久,咧嘴式的大吼又出現,彷彿群魔亂舞的神佛派對,彷彿法喜充滿的魔性之舞,嘔吐聲、嘔吐聲、驚恐聲、封閉空間迴蕩著高分貝的恐懼,愛慾濃烈的體液似過於灼燒的焦炭,蒸發高分貝尖聲吶喊,分不清是呼救訊號亦是呻吟吶喊,器樂聲再次如朝陽般溫柔升起,愛慾吟叫化做床上一座小小積雪的湖。

接下來,還是失聲狂吼,搭配著更強的器樂聲與旋律。突然明白,我所能等待最好的歌詞,應該就是較不高分貝的咆哮。

我抬頭望著天,那是藍得讓人想去航海的顔色,圖書館前的學生看來信心滿滿的來去穿梭,所謂的世界正被冬陽暖烘烘地照顧著,好像每個人心裡都被植下一顆希望的籽苗,世界將要快樂地長大也似的。嘩的一聲,耳機傳來的嚎叫聲把這個快樂的世界的臉抓破了,那張本來笑的幾近天真的臉,笑開的嘴變形成尖叫的嘴,呼應著耳機裏一聲聲逐漸放肆的喊叫。我感覺到大白天裏作惡夢的陰冷,卻又有著近乎惡意的愉悅。我沒有關掉音樂。

在尖叫聲中等A來,有種暢快的暈眩,像是吸毒般快意,好像會和A一起被吼叫聲捲到雲層裏,我們擁吻的唾沫將濺溢成無數棉花糖落在感到驚奇的人群中。

說好了介紹A給ㄋ認識,而這片尖叫CD則是ㄋ借我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總能找一些烏漆媽黑的東西給我,糟的是,我竟然都會喜歡。

給他/她們介紹了下,他們便聊開了,我又塞上耳機聽起瘋也似的尖叫、作嘔聲與哭喊,看著他./她們聊天的身影,有種欣賞藝術品的莫名感動,好像他/她們的言語、動作、表情組合成某種美好的什麼似的。我幾乎是發著呆地看著他/她們,好像自己愛上了一組瓷娃娃似的。

ㄋ回頭拍了我一下,「妳是聽CD聽傻了嗎?看妳兩眼發直,像吸毒犯。」
「你才是藏毒的嫌疑犯,給我聽這什麼東西。」
A笑了一下,我給A聽一小段這亂叫CD,A直呼有趣。我對A輕皺了眉,抱怨她不站在我這邊幫腔。就這樣,我們嘻鬧一路,直到晚飯後才道別。

和A又去小酒館喝了杯酒。A好像愈來愈透明,快要不見似的。我沒辦法和她說話,甚至不敢問我們之間的事,我只是在假裝一種狀態的存在,我只是不想知道答案,然而即便如此,A仍以一種我所追趕不及的速度透明化,然而我也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狀態。

「妳知道,有時我們翻山越嶺似地以為在攀爬一座山,以為在經歷一個與自己不同的什麼,但,事實上,當妳一開始選擇碰觸某件人事物時,妳就是在爬自己的山,山是妳得以形成經驗之所,妳以為妳去爬山,山給了妳爬山的經驗,其實只是妳在玩味一種在妳之內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可能要在山這個地方讓它以某種方式出現以讓妳認出來。」喝了酒的A,說話有著紅酒的酒酸氣息。我讓自己在她的話裏發酵著,無能思考。

A給了我晚安吻,才回去。

然而一早ㄋ卻等在圖書館門口,劈頭對我質問了起來,「嘿,妳為什麼要假裝喜歡A?」一副凡事逃不過他眼底的神氣樣。

和A的事讓我心煩,我徑自走進圖書館不想搭理ㄋ的胡言亂語。

ㄋ追了上來,「我說中了什麼嗎?」「妳一定是自己也搞不清楚所以不想回答我,對不?」我停下來,回過身,把尖叫CD推到他臉上,「謝謝你的狂吼樂團,搞得我整晚頭昏腦脹。」

假裝。為什麼ㄋ要用「假裝」呢?這是我自己的迷宮入口嗎?

1.1.11

新夢氣息

氣泡。氣泡滿溢著,夢乘著泡泡來到了物質世界,物質世界在泡泡的映照下成了夢,氣泡飄著飄著破了、破了還有不斷湧出的氣泡接續著,這就是節日。界限透過氣泡看來只是扭曲的鬼臉。

冰涼白酒的氣泡、甜酒的氣泡、倒數聲的氣泡、滿天星斗的氣泡、遠方煙火的氣泡、談話聲的氣泡、燭光閃爍的氣泡、煙霧燎繞的氣泡、問候簡訊滿天飛的氣泡、沈入夢鄉的靜美氣泡、節慶食物的氣泡...。

2011年,我做了一個夢,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新年,開心像剛開瓶的香檳氣泡,滿滿地溢出,以盡可能的放縱。原來過年可以這麼開心。這是從時間裏偷來的夢,承諾一個無比開心的新年,像個孩子般地只記得開心。我拿著這個開心貼紙要回去過往每一個新年,重新給它們貼上新的記憶,偷偷回到記憶的甬道,傾倒回憶的垃圾,裝點上剛開瓶香檳的新夢氣息。